岳阳城。
“你说什么?!”孙湘猛地跳起来, 三步并两步冲上前, 把跪着汇报军情的士卒吓得手脚并用往后退。
“府府府、府尹息怒啊……”
孙湘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做了几个深呼吸, 把狂风骤雨强压下去。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给我说清楚,你们怎么就中了荆州军的埋伏?!”
士卒抖若筛糠,颤颤巍巍地把事情的经过汇报了一番。孙湘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等听完事情的经过。孙湘方知形势之糟糕。他气得直哆嗦:“蠢货!蠢货!!荆州军有多少兵力?!”
“回府尹,他们有一艘五层的楼船,蒙冲及先登十七八乘,还有赤马小舟若干……”
孙湘紧皱眉头。照这么算,荆州军的兵力约在四五千上下, 两三倍于方继的人马带出去的人马。
士卒哭丧着脸道:“方将军正在奋力抵抗, 请府尹赶紧派援兵吧!再晚, 只怕来不及了啊!”
明明是危急关头, 孙湘却竟然默不做声。
士卒急得满头是汗, 又催促道:“府尹?”
孙湘却做了个深呼吸,摇头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如何援救,我须与诸位将领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士卒壮着胆子恳求道:“求府尹尽快吧, 只怕方将军他们撑不了太多时间!”他磕了个头,便被卫兵们带出去了。
不片刻, 数人被招入孙湘帐中。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孙湘招来的并不是武将,而是他的几位幕僚。
孙湘言简意赅地将眼下形势告诉幕僚们, 当众人听到荆州将的兵力,顿时面面相觑。
能做幕僚的自然都是聪明人,尤其擅长揣摩孙湘的心思,他们立刻就明白了孙湘为难之处是什么——荆州军的兵力给他们造成了非常尴尬的局面。那是一个他们可以援救,但又不容易救的局面。
倘或黄东玄再多出点人,兵力七八倍碾压方继,那他们也没必要去救了,救也来不及救了。可现在黄东玄占着优势,优势却又不是很大,便使得他们有解救方继的希望,只是这个希望很可能需要他们派大军倾巢出动才行。
倾巢出动?岂不是正违背了孙湘想要按兵不动的意愿!眼瞅着陶北大军马上就要到了,他们哪有现在与黄东玄大动干戈的道理!
立刻有人意识道:“府尹,只怕那黄东玄是故意的!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困住方继,是想引诱我们派大军去救啊!”
“没错!他必定还留有后手,他是想要围点打援!”
在黄东玄手下吃了那么大的苦头,孙湘的幕僚也学聪明了,不忌惮以最精明的想法去揣度黄东玄。
但是众人很快又沉默下来。
如果这真的是黄东玄的设计,他们坐视不理就行了吗?倘若他们见死不救,方继和那千把士卒今日势必要折在黄东玄的手里了。而损失千把人还不是最坏的,最坏的是,见死不救这件事本身会让长沙军的将士们寒心。以后谁还肯冲在最前面?谁还肯为孙湘豁出命去打仗?
黄东玄这一手,实在毒辣。
孙湘闭上眼睛,将脸埋在掌心里。片刻后,他疲惫地放下手掌:“逆将方继,竟敢违背军令,擅开城门,带兵出战。倘或我大军有失,此罪决不可轻饶!”
众人微微一怔。孙湘难道打算去救方继,救回来了再治方继的罪?
但他们很快明白,并非如此。孙湘不会去救,方继回不来了,那千把将士也都回不来了。只是必须有人需要为这样惨重的损失负责,无疑,那个人是方继。他不能亲自受刑,但他还有亲眷,还有朋党,这些人将会代为受过。
孙湘早就下过命令,让长沙军避战,方继却仍然带兵出城,明面上看这一切似乎确实是方继的过错。可其实这样的大事,又怎可能瞒过孙湘?没有孙湘的默许,方继连城门都打不开。
方继没有向孙湘请示,孙湘假装不知,这只是他们之间的默契罢了。孙湘也对那批战马动了心,可他不想改变自己的命令,也担心事情不能成功,因此他采取了模棱两可的态度。这只是他习以为常的做法,却没想到,最坏的结果发生了。
幕僚们也终于明白了孙湘将他们招过来的意图——决定孙湘已经做好了,并不需要他们出谋策划。如今孙湘需要的,只是让他们赶紧想出一套安抚人心的说辞,如何才能让剩下的士卒们不为这场战败感到害怕和寒心,如何才能把责任完完全全扣在方继一个人头上,又如何才能让孙湘在这场失利中赢得一些声望和爱戴……
有人不免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叹完了气,便赶紧食君禄忠君事了。
……
……
狂风过后,江面渐又趋于平静。
将军舰上,一群浑身湿透的长沙士卒们围在一起瑟瑟发抖。他们刚刚从江水里爬起来,寒冷刺骨的江水将他们冻得脸色发紫。
“方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士卒显然已经失去了主心骨,向着方继连连质问,“援军什么时候才会来?我们到底要坚持多久?”
“凭我们自己根本打不出去啊!援军再不来,我们今天不会死在这里了吧……”
方继的脸上一片惨淡。
方才他命令士兵强攻了几次,想要将荆州将的包围圈撕开一道缺口,好让他们逃出去。可黄东玄早有准备,用蒙冲船撞击他们的战船,还用楼船上的拍竿——那是由立柱、横杆和缚于杆头的巨石以及轱辘组成的战船武器,可以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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