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知道,母亲会不会将莫辞视为敌人,若是知道了她与莫辞之间的纠葛,若是知道自己爱上了敌人的孩子,那么她在九泉之下,又怎能瞑目呢?
所以她必须将这情斩断,就必须要离开此地。
她骑着马,远远的望着那远处的楼宇,她这一辈子大概不会再见莫辞。
她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了。
……
木言青于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到了南方,第一次看到了这么绿的山,到秋天还郁郁葱葱的树,鲜红的果子从树上一串一串倒垂下来,仿佛仕女别致的耳坠;第一次看到这么宽的河,河水清清如镜,映出人影成双;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迤逦起伏的山丘,蜿蜒曲折,千姿百态,连绵不绝,如画。
南行月余,抵达卫所。
没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漠漠,更没有黄沙莽莽,甚至没有多少地方可供跑马。当然如今的木言青也不需要再跑马,他已经不是将军,连兵都不是,他窝在府里,一日一日盯着蜿蜒的绿萝发呆,只有凤璃归来才有片刻的欢喜。
凤璃平日里闲得很,于是就拉他出门。
有时是爬山,木言青功夫搁下已久,不过几步路,就走得气喘吁吁。凤璃耐心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低声说笑,有时说旧时光,那些早已死去的名字,那些仍镇守在北疆的同胞,那些在黄沙中寻找绿洲的往事,以及他当初在草地里伏击狐狸给他做狐裘的笑话;有时说他初到南方时的惊异,有无数不认识的花,无数不认识的树,许许多多看似美丽实则危险的飞禽走兽,他说他在深林里抓了很多只雉鸟和野鸭子,用它们的头羽给他做了件大氅,到冬天的时候穿着它走在雪地里,定让人疑心有凤来仪。
木言青爬得累了,他就背他继续,一直到山顶,看旭日东升,金光万道,他说:“阿青,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光,可以从头来过。”
这时候木言青多半已经睡熟,在梦里,已经紧锁的眉,凤璃将他放在树下,戴上一路编好的花环,轻吻他沉睡的眼睛。
有时是划船,乌篷船小小,在水上晃荡。木言青初来站立不稳,凤璃就搂住他,看长桨划出长长的碧痕,艄公扯开嗓子唱歌,粗犷的声音,古怪的腔调,长长短短,短短长长,惊起水鸟无数。
后来渐渐习惯了,就不带艄公,凤璃亲自操桨。如果是清晨,乳白的雾气在水面弥漫,咫尺之近的人,咫尺之近的眼睛,都朦胧起来,仿佛一眨眼就会失去。木言青紧挨着凤璃,头靠在他肩上
,凤璃于是笑着说唱歌给他听,歌里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如果是深夜,漫天星斗都沉在水中,伸手就可以掬起。而莲叶渐渐田田,菡萏出水,愈上愈妍。凤璃下水给他摘莲花莲藕,脆生生的棱角,满口甘甜。
如果这时候面前有镜子,木言青会发现自己眉梢眼角的笑意。
凤璃却皱眉,无限苦恼的样子,“唷,养胖了诶,背不动了,以后爬山可怎么办?”
木言青恼羞成怒,兜头兜脸砸过去一把莲子。
这么恬淡温馨的生活,也并不是不欢喜的。
本以为带自己来南方的会是莫辞,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现在会和凤璃在一起。他也不清楚,他曾经总是那么信任他。
木言青不是没有想过,如果自己甘心于此,甘心忘掉二百余口人命的鲜血,甘心不去查找当初灭门的冤头债主;如果凤璃能够遮住他的眼睛,捂住他的耳朵,捆住他的手脚,让他看不见听不到动不了,像妇人一样,只能在庭院里,等着四角的天空,从苍白到湛蓝,湛蓝到深黑;又或者,如果他阻止他,让他在将来与过去之间二选一,或者执著于复仇,或者与他共度此生……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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