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另一边却又觉得怎样都好了——比起携带着被抛弃的记忆活下去,就这样完结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我轻轻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的笑,但连嘴角的肌肉都有些僵硬了。
在我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在漆黑的意识之中,有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在远方凝望着我。由于视线模糊,我已经无法看清她的样子了。
但是,我却无法忘记如今随风飘入鼻腔中的味道,是妈妈。最终在脑海之中留下的景象,是少女形象的妈妈渐渐离我远去的背影。而当我重新恢复的意识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陌生的土地。
但很快,当我看到那远方的两人时,便大概明白了什么。我的身体是虚浮,半透明的,如同一个飘忽不定的幽灵。而这里,很可能就是妈妈所说的那个小岛,也就是她的故乡。
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一瞬间一股庞大的记忆的洪流不顾三七二十一全部疯狂涌进了脑海之中,我忍不住痛苦的抱着头蹲下,但却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在这痛苦强忍在心中。
但是,在那破碎的,无数个记忆碎片之中,我隐约看到了妈妈扭曲而破碎的身影……
“是妈妈的记忆……”我喃喃着,却依旧无法将声音夹杂在空气之中,望着天空的双眼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在脑海之中渐渐重组出现的记忆中的场景。
这是一名一望无际的小岛,一面黛蓝色的大海与阴沉的天空,一面是蜿蜒飘渺的山脉。
或许昨日午时下过一场不大不小的冷雨,此时岛屿内陆的沙砾颜色微深,与稀松的土壤混合在一起,踩上去会发出不大不小的咕叽声。如同牛蛙被踩到圆鼓鼓的肚子后发出的闷声惨叫。
在岛屿的岬角上,兀自屹立着几颗巨大的棕褐色岩石。形状棱角分明,俨然巨力的匠人大刀阔斧凿出的某种钝器的初模一般。
巨石因随时可能侵来的海浪一直湿润,很难迎来身躯干燥的日子。但它的某种光芒愈加浓郁而不可忽视。
巨石的背后是兀然耸立的山脊与覆盖整个山坡的茂密丛林。几近漆黑的土壤与碎石经常年堆砌。挤压再挤压,形成了稳固而再难以撼动的地基。
无数植被欢天喜地地扭动身姿肆意生长。它们起初到来时颜色翠绿,枝叶薄嫩脆弱,随着山脊向顶空攀爬的风稍微剧烈地一颤就四分五裂,耷拉下脑袋不断发抖。
边缘卷着白色泡沫的海浪一次又一次高高滞空,旋即重重拍打巨石。巨石沉默无声,海浪也寂静下去。将碎石沙砾吞进肚子,深深潜到深蓝的大海里。
阳光偶尔会彻底穿破云雾洒向岛屿。每当此时,似乎一切都变得和谐有序。植被的伤口渐渐愈合,颜色转深,叶片加厚,纹路更加深刻清晰。
风的脚步轻柔,不再莽撞,轻车熟路地沿着磨平的山脊徐徐登顶。巨石顶部渐渐有白色颗粒凝结。
遥遥望去,如鬓角初现雪白的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皮肤粗糙坚硬,额头上刻上了几道深深的皱纹。
唯有某种光芒还在变亮,变浓。
阳光离去的很早,云雾遮盖天空。夜色迅速降临。一切似乎都已完成了一天的任务,开始陷入了沉睡。
唯有远处忽明忽暗的灯塔,和巨石还在默默屹立不动。灯塔等待着黑夜,又或者别的什么。无从知晓。
有一天,岛屿边缘多出了两道不高不矮的身影。时刻正值日落的前一刻。略薄的云雾依旧滞留在空中。洒下的余晖朦朦胧胧,却也足已将岛屿上的事物拖出斜长的影子。
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少女微低着头,小步慢慢踩在不平坦的砂石上走着,少年直视前方步调平缓,迈的步子比女孩宽一些,但和她并肩行走着。
少女的身躯恰如她小小的步伐,纤细娇小,细细的手指微微向内弯曲,骨节上细腻的皮肤纹路在光下忽淡忽深。她的指甲修得过分的短。
脖子上戴着一条银项链,没有坠子,仅仅就一条链子。少年的脖子上也有一条,比她的稍粗一些。同样没有坠子。
二人间流淌的空气柔和却微妙。味道微甜,却也稍稍酸涩。像是过期了两三天的奶油小蛋糕。吃的人知道不对劲,却还是会再嚼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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