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借着雪娘离开的一小会时间,白箬巧借方才藏于手心的发簪,不断磨着麻绳,以求逃生。
可惜她年龄尚小,即便使出浑身解数,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断开麻绳。
屋门却在这时“咯吱——”一声,骤然打开。
雪娘环姿艳逸的踱着莲步,双手携着一页不知内容的纸走进屋来。她以傀绳一勾,径直将封着白箬朱唇的那片白纱取下,道:“想不到你今晚与我同睡一屋,明日就会传得满城皆知,那以讹传讹的话中,竟还把我说成了个男人,可笑!”
她不爱热闹,却爱看人身处绝望的热闹。思定主意,她定睛直视白箬,唇角勾着某似有似无的笑,若在等待着白箬丑态百出。
哪想,白箬微抬下巴,半眯双眸,满脸狠色道:“那纸上可是写着:相府嫡女,以祈福万民为由,暗做苟且之事,其贞洁堪忧矣。”
“你怎知道?”雪娘心中一惊,慌忙而问。
白箬所言与纸上所写只字不差,可这些传单,分明是乔伊若刚送至此处。白箬困于屋中,即便长了千里眼,应也难以看清纸上的文字。
“哼,果然。”白箬冷然一笑。
她原以为自己大梦初醒,而分不清梦里梦外。可方才乔伊若熟悉的声音灌入耳中,使她心底再度疑再度滕然而生。
恍然间,她想起了前世流传于街坊市井的流言蜚语,想起了那一张张沾染着罪恶的传单。这才发现,原来梦中的一切竟是真的,还在一幕幕的现实中重演。
莫不是她曾经真的经历过那一切,如今得以重生,识海内有怎会带有那些未知的记忆?
这样的想法,使白箬心头一震,如有重云散去再见天日,如有洪荒退散留出条明路,让白箬混沌的心骤然明了。
真切的痛,在上一世的记忆里,令她心如死灰。
她仍记得,于战火连边中,她独守苦闷,所向披靡只为一人。她亦记得,自己抛却江山纠缠一世想要守护之人,到头来是如何虐杀她。
一世情,不过是她一人的独角戏。一世缘,今世她再不想拾起。
回想起梦里的如血画面,白箬眸迸怒火,恨不能将齐浩笺碎尸万段!他毁她一世,如今又卷土重来,施以诡计妄图让她贞洁尽毁。
前世,她该有多眼瞎,才会对这样一个人生死不顾!
今世,她放不下那窒息的爱恨情仇,却也再不想与齐浩笺多见一面。
经历了一世生死,她爱他入骨,亦狠他入骨。她是否能对他痛下杀手,却也再不想与他有半点交集。
十年生死两茫茫,前世,她已死在十年后,今世,她仅想饮一壶忘忧酒,抛舍前世几两爱恨几两愁,再不谈爱,自在独活……
察觉到白箬眼底时而浓重的恨意,时而低落的惆怅,雪娘顿生诧异。
问白箬恨吗?雪娘自认为白箬着实有理由恨。这些传单一旦分发至幽国国都锦央城,足以毁掉白箬的一世清白。
问白箬惆怅吗?她也着实该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惆怅。明知明日的传单一旦广布,她必众口难辨。
只是,雪娘却偏偏从白箬眸中,捕捉到一缕宛如夜煞般的可怕寒芒。
可白箬深居闺阁,莫说沙场,就连杀人之景怕也是极少见的,又怎会迸发出这如从死人堆中爬出的锐利锋芒?
“你恨吗?”雪娘静倚长椅,望着桌上摇曳的烛光,心间摇摆不定了良久,才轻启红唇问道。
“恨?恨有何用。”白箬苦笑着,眸中如藏深渊,顾盼间流转着魂摄魄的凄凉与冷傲,红唇不过微动,自生一缕王者气魄倾泻四方。
听其答,雪娘似极满意,她忽地断去白箬周身绳索,将一瓷瓶抛至白箬手中道:“服下这药,你可以走了。”
“这是何物?”白箬打开瓶盖,凝视着瓶内那枚芬芳的药丸问道。
“此乃我自行研制的无名毒药,可于七日内逐渐腐蚀空你的肠胃,非我手中的解药无医可解。”雪娘睨着眸,尽现阴险在眼中。
尔后,她又似想到什么,忽的跃至白箬跟前,邪魅的附在白箬耳畔低语:“明日的谣言,我依旧会散布,至于如何破解,就全看姑娘自己的本事了。院中有马,倒可借你一匹。”
雪娘流盼生辉,虽衣着中性,浅笑间却也倾国倾城。
“你如此做,有何用意?”白箬矗在原地,全没要走的意思。
如今她手无缚鸡之力,雪娘想杀她不过分分钟的事,又哪需这般煞费周折。其多番折腾下,必有其它缘由!
“嗯?姑娘这话问得真好!你服下这七日毙命的药,日日而憔悴。那北巍太子若真如你所言,对你倾心不忘,便该自动送上门来,以自己的命来换你的命。”雪娘杏脸桃腮间绽放出丝丝笑意,裹藏着无尽恶毒。
“你狠。”白箬骤然将药吞下,怒瞪雪娘一眼,拔腿往屋外跑去。
她与北巍太子暗定私情一说,不过是她先前为保性命,糊弄雪娘的谎话。她与墨楚涵间虽有些交情,却也不到让墨楚涵能抛舍生死,为她以命换命的地步。
只不过唯今的她赤手空拳,功力远不如前世,身处险境,逃为上策。
她自屋外顺手取一锄头,权当防身之物。又奔至马厩,撂下马绳,攀至旁侧树干上,勉勉强强够上马背,一道长鞭扬起,便头也不回的朝门外的黑暗里闯去。
夜凉如水,败叶飘落其间,寒风嗖嗖至白箬耳畔呼啸而过,寂寥的四下犹似深藏着无尽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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