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看了那几个太监一眼,心中又是一声叹息。
这几个小太监便是万历帝近来的部分新宠,共有十名,在朱翊钧穿越来前便已专门给事御前,或承恩与皇帝同卧起,内廷因此将他们称作“十俊”。
朱翊钧在成为万历帝之后才发现,宫女们对于这位高高在上的“万岁爷爷”实则并不向往或仰慕。
相反,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她们对万历皇帝的态度始终是冷淡畏惧,敬而远之,甚至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朱翊钧穿越过来后,花了整整两个星期的时间才弄明白其中究竟。
在宫女们眼里,皇帝虽仍年轻,但自“倒张”之后,近几年性情多变,阴晴不定,变得愈发不好伺候。
再加上有王恭妃的前车之鉴,宫婢们的攀龙附凤之心也愈发淡了下去。
站在一个现代人的立场上,朱翊钧是相当理解宫女们的选择的。
王恭妃因作为慈宁宫的宫女而被万历帝偶然宠幸,先后生下一子一女后,便遇上郑贵妃入宫,此后王恭妃不但渐失圣宠,且还由于诞下庶长子而被卷入“国本之争”。
宫女们想成为妃嫔,无非就是为了一个前程。
同王恭妃现在的既得待遇比起来,就连万历帝的残疾都显得无关紧要了。
而对于太监们来说,巴结上皇帝的前途可比宫女们要好太多了。
万历帝时期的司礼监虽不像天启帝时权倾天下,但自张居正去世后,朝堂格局大变,内阁和司礼监从张居正和冯保在位时期的相互合作变成了相互制衡。
再加上万历帝的种种“倒张”举措,以致司礼监迅速崛起,近几年愈发有了权盖内阁之势。
因此如今朱翊钧的跟前就出现了一个怪现象,机灵的小太监花团锦簇,漂亮的小宫女却是一个也无。
在小太监们的殷勤服侍下,朱翊钧穿上了一件缂丝十二章衮服。
这件衮服通体缂丝织就,由大襟、小襟、后片三部分组成,后片与其他不相连缀。
面料以孔雀羽缂丝制成,里子为黄色方目纱,面与里之间有衬层,以绢、纱、罗杂拼缝制。
两腋下均钉有丝带鼻,腋下留有开口,以便与衣襟上的罗带相拴结。
衮服上遍布图案,前后身和两肩处缂织十二团龙,底里缂织如意寿字。
大襟上十二章纹相对排列,分别为日、月、星辰、群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等十二种图案。
衮服用色以蓝、绿、黄等正色为主,配以二十余种间色,可谓是富丽堂皇。
接着便是要系上一条镶着祖母绿宝石的玉革带,而朱翊钧顶不喜欢系玉带。
自明太祖以来,革带束而不系,仅悬于腰腹,只用细绳系于腋下衣肋之际,已成定例。
由于明朝的玉带没有束腰作用,是纯粹的装饰用具,佩戴者常常活动,腰带便免不了有时向上仰至胸部,有时向下垂至腹部。
因此束带之人为了保持平衡,必须时刻用手扶着玉带,以此才能对人呈现出“撩袍端带”般稳重、威严的样子。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显得气度大方。
华而不实还仅是一方面,另一个现实问题是,由于玉不可以弯曲,所以先要制作成一块块的扁平玉带板,才能串穿成玉带。
完整玉带由三台、六桃、两辅弼、双?尾、七排方组成,一般为二十件,要在短时间内把这么这么多的带銙按照顺序装饰在带上,并非是能由一人所完成的。
朱翊钧垂下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们个个面孔低垂,两手十根手指在自己的腰眼上虚虚拢拢地摸索着,仔仔细细地将束袍玉带上的舌形簧片一一摁进鎏金插销里,心里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郁结感。
好在伺候穿衣的太监们个个动作娴熟,并未让朱翊钧的轻微不适持续了许久。
皇帝穿戴齐整后,司礼监掌印太监张诚进了阁来,跪伏着请朱翊钧去皇极门视朝。
万历皇帝视朝和日程的规章都是早年张居正为他定下的。
在当时的张居正看来,对于十岁的小皇帝而言,视朝不如勤学为实务,所以在处理视朝与讲读的关系时,把讲读放在第一位。
具体的安排是,一旬之中,三天视朝,七天讲读。
除了大寒大暑,大礼大节,并朔望升殿,及遇有大事不时宣召大臣咨问外,每月定以三、六、九日御门听政,余日俱免朝参,只御文华殿讲读。
张居正的这项建议,经过圣旨的正式认可,从此成为万历一朝的定制。
视朝一般是朝贺性质,实则并不处理朝政,主要强调的是仪制,显示的是朝廷的威严,表现的是皇帝在国家政权中独尊的地位,于王朝大政方针无实际意义。
到了万历十五年,这项规章的主要作用已成了文华殿中的讲读。
在例行的讲读完毕后,皇帝会进暖阁少憩,司礼监在这时便将各衙门的章奏呈进御览。
内阁辅臣退在西厢房伺候,倘或皇帝有所咨询,则即召内阁辅臣至御前,将本中事情一一明白敷奏。
每月三、六、九的视朝之日,依制应暂免讲读,但若是皇帝想召辅臣议政,仍可在视朝之后将辅臣召入文华殿中问询章疏所奏之事。
换句话说,朱翊钧这一大早起来,如此郑而重之地好一通穿戴,为的就是走完视朝流程后,尽快进入后面文华殿的君臣问对环节。
一旁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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