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罄没出声半晌,终于道:“没同意……他以为我们要给他做的是精神评估,一旦确定精神没有问题,故意杀人罪就极有可能成立。”
计寒挑眉毛:“以精神评估为名,行‘梦境窥探’之实。”
“没错。”楼罄轻声道,“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允许别人窥视他的梦境,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
计寒若有所思地点头。
2月18日,研究所里比平时略多了些躁动。
上午10点,一辆警车缓缓从大门驶进来。
少顷,门外长廊里传来几个人沉重缓慢的脚步声,不少人包括计寒在内都屏住呼吸,齐刷刷地望向办公室的门口。
叮咚——
门打开,所有人都停下工作,空气冷寂得像是结了冰一样,毫不掩饰地望着被两个公安押着走进来的男人。
一身囚服,花白的头发略微凌乱,双手被手铐锁着,脚踝上也用短锁链拷起来。他淡然地向着计寒一望,脸上的表情难以描述,空荡荡的,像是全身的情绪被抽走,除了漠然还是漠然。
计寒在寂静中打开了实验室的门:“请随我来。”
楼少卿一句话也不说地走进去,房间里一片纯白,床铺早已经准备好,都是靠墙的位置。公安把楼少卿拷在铁制的铁杆上,说:“可以开始准备做精神评估了。”
计寒一边给楼少卿连接线路,一边低声说:“等下仪器打开之后,楼先生会进入深层睡眠之中,请不要惊慌。”
楼少卿转头,向着墙上的大镜子笑了笑:“楼罄呢?就在那一边看着我?”
计寒没说话。
楼少卿又笑道:“楼罄这小子多少年都跟我低声下气、装孝顺儿子,心里却还是惦记着我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惦记着那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女人,卧薪尝胆,真是有本事。你帮了他不少吧?”
计寒不答反问:“楼先生为什么要主动认罪?如果就是不承认,我们也奈何不了你。”
楼少卿没说话,躺下来闭上眼睛。
计寒把机器的各项指标调整好,把陈素冰的照片输入他的脑海中刺激记忆,自己也在临近床上躺下来,把机器缓缓一开。
意识立刻沉了下来,对周围渐渐没有了感知。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进入第一个梦境。
这个梦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不是那一晚,也不是他要找的……计寒怔怔地望着梦境中的男子,莫名的一阵心酸。
身体渐渐飘离,又来到第二个梦境。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一次又一次心不甘情不愿的陪床,酩酊大醉、回家之后的争吵、不肯认错,渐渐堕落、出入*,最后被人引诱、厌恶又放纵的出轨,直到最终的习以为常……
这个人的一生,比计寒想象中要曲折些。
只不过,这都不是他急着要找的事。
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放开我!”女人惊恐地望着抓住自己的手臂的男人,有点歇斯底里,又有点弄不清楚状况的茫然,“罄宇呢?罄宇在哪里?你出去……你不住在这里!我要跟你离婚,要跟你离婚……”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梦境。
英俊的男人似乎喝醉了酒,哄她似的把她拖到怀里:“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离什么婚?你也闹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快点跟以前一样把申请给撤了,去给我做顿饭吃。”
女人哭着打他,一把在他的连上抓出一道血丝:“你给我滚!我、我都已经被你害得精神不正常了,你还要做什么?你外面那么多女人,跟哪一个在一起不行?你放过我行不行?”
男人被他抓得面色不善,清醒了些,摸着伤痕笑着说:“你想离婚?你离了我看你怎么吃饭!你一分钱也别想拿走,就凭你现在这幅神经病的模样,我看你怎么找工作养活自己!”
女人怔怔地自言自语:“罄宇、罄宇说要养着我……”
男人冷笑了一声:“你儿子才上高三,你要他怎么养你?喝西北风?还是偷窃?我倒也佩服他,你天天打他,他还这么向着你。”
女人的脸色惨白,愣愣地哭起来:“我打他、我打他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们长得像,我也不会发病的时候就认错人,都是你、都是你……”
男人又笑了笑,把失声痛哭的女人揽在怀里:“你这辈子就是这样了,我们这种身份的男人谁没有四五个?看开点,别跟自己过不去。”
女人哭着叫道:“楼少卿,你放过我不行吗?我又老又丑,你到底还稀罕我哪一点?你外面那么多女人,哪一个不比我年轻、漂亮?”
男人咬牙不耐道:“你他妈的知道自己又老又丑又神经病,一点好处没有,还整天闹来闹去的干什么?!”
女人低声地哭泣,男人又缓和了声音笑着说:“百年修得共枕眠,别跟人学着闹离婚,正正经经地做你的楼太太。最多我答应你,只留下两个在外面逢场作戏,其余的都蹬了。”
女人狠狠把他一推,将左手上的结婚戒指拉下来向他掷了过去,颤着声音说:“罄宇说了,要是我这次再不坚持跟你离婚,他就要跟我断绝关系!我不能没有儿子,楼少卿你给我去死!”
楼少卿的脸色阴晴不定,突然冷笑着说:“从没见过儿子逼着爸妈离婚的,吃里扒外!他从小就觉得我恶心,觉得我害了你们娘俩,我他妈的容易吗我!”
说着脸色又沉下来,低声说:“我去教训教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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