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开眼,撞进他眼里的焦灼。
他不敢碰她,只哑着嗓子问:“觉得怎么样?”
她似乎并未完全清醒,双眸蒙着一层模糊的雾气,眨了下,又眨了下,忽然闭眼蹙眉,低低道:“疼……”
燕栖迟的心狠狠一揪,猛一回头,“绿虞!”
绿虞叫苦不迭,看向床上浑身上下包括面部都缠满绷带的苏念池,伤成这样,疼才是正常的好吧,她能有什么办法?
自然不敢拿这话去回燕栖迟,她陪着小心开口:“应该是麻沸丸和画船听雨的效力过了,夫人又没有内力护着,所以对疼痛有些难耐。”
燕栖迟俊颜如同覆着寒冰,“我让你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你说这些废话。”
绿虞连忙道:“我再喂她些麻沸丸。”
燕栖迟语带冷怒,“这药到底伤身,你难道没有其他法子吗?”
绿虞只得硬着头皮道:“确然没有别的法子,夫人身骨积弱经脉受损,绝对经不得内力相渡。若无内力相护,这疼也只能强捱。要不用画船听雨,这个药性不那么霸道。”
燕栖迟的眼光简直似要杀人,恰此时,苏念池又是一声痛呼低低逸出,他连忙回头去看,动作轻柔的制住她迷糊间想要乱挥的手,“乖,别动,你会伤到自己的。”
苏念池却如何肯听,依旧不停的挣扎,似是想要摆脱周身重坠火窟一般的剧痛,声声呼痛的碎吟克制不住的模糊逸出,每一声,都像凌迟在燕栖迟心上。
他终是一回头,“拿来。”
绿虞不知他到底是要麻沸丸还是画船听雨,索性将两个瓷瓶都递到他手边,他并不犹豫,直接拿过装有画船听雨的瓷瓶,催化成水汽,放到苏念池鼻下轻晃。
她慢慢的安静下来。
他想要抱她,却又不敢,怕牵动她的伤势,便连轻微的触碰也要迟疑。
终是没有任何动作,只坐在床边,沉沉看她,一如之前她未醒之时。
画船听雨效力不比麻沸丸,每隔几个时辰就得用一次,若是直接服下,当然可以延迟效力,却自然也就更伤身,而她此刻的身体,已经不起太多伤损。
所以他宁可麻烦,寸步不离不眠不休的守在她床边,在她将醒之时,用内力将药水催化水汽,助她重新安眠。
只是如今玄宫方经大变,暗流涌动,诸事待兴,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耗在这里。
所以,他不得不离开处理宫务的时候,总会事无巨细的交代绿虞和两个哑婢看护好苏念池。
其实便是他不交代,她们也是绝不敢怠慢分毫的。
无论是麻沸丸也好,画船听雨也好,长久使用,都无异于是饮鸩止渴,尤其对一个毫无武功又受重创之人。
是以绿虞起初并不敢让苏念池过度使用,进而形成依赖,更有甚者,万一因此她痴傻昏迷,那她并灵药局所有人,也统统都别想好过,死都算是解脱了。
燕栖迟其实也不是不知道,却每每在苏念池饱受疼痛折磨的荏弱模样面前败下阵来。绿虞于是也只好宽慰自己,最疼痛难耐的也不过开头几日,就用这几日的药,想来也无甚大碍。待到伤口逐渐愈合,也就好了。
却没有料到,苏念池的伤,竟一直反反复复,无法痊愈。
她给她换药,揭下的绷带带着血迹,状似新创。
燕栖迟的脸色简直难看得不能再难看,“怎么回事?不是说三日就可以愈合的吗?”
绿虞的脸色亦很难看,“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三日愈合,七日结痂,再不间断于伤痂处上药,七七四十九日后,便可脱痂新生。
古籍上确实是这么写的,她也相信自己配的药不会失误,至少苏念池身上的伤前几日恢复得一如古籍所载。那么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伤口会这般反复恶化?
不由得将疑心放到了自己没能掌控的那个环节上来,不免有些埋怨燕栖迟,谁让他不交给自己处理的,谁知道是不是他施药时轻重分量没掌握好才会导致了伤口的反复。
自然,她心里的嘀咕,可没胆子去向燕栖迟讲出来。
只不知道燕栖迟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一层,又或者是忙于心疼照应苏念池,这一次,总算没有找她太多麻烦。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便不敢再不间断的对苏念池用画船听雨,担心真的对她造成不可预估的伤损。
幸而苏念池几日下来,似是也渐渐习惯了这疼痛,又或者是完全清醒后的她,又恢复了一贯的刚强忍耐,哪怕疼得浑身发抖,也只是死咬下唇不吭一声。
所以在她开口让她取画船听雨甚至是麻沸丸时,她都没有太多犹豫,因为深知,若非疼得实在受不了了,她绝不会开这个口。
也幸而她的伤虽然屡屡反复,却到底是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的,过了几日,她的手背、小腿处原本疤痕最浅的地方最先揭了绷带,光洁无暇宛如新生。
绿虞爱不释手的摩挲着那婴孩一般的肌肤,想象着她周身的伤完全愈合的样子,满足的眯上了眼。
虽然知道定然还需一段时间,可这康复的速度还是比她想象当中慢了太多,反复的次数又比她想象中多了太多。
苏念池并不乐意看见燕栖迟和她,在这个非常时期,他们也不敢拂她的意太甚,都只是在外间侯着,如非必要,不会轻易进她的房间惹她不开心。
燕栖迟很忙,她虽然此时的重心完全是苏念池,却到底还有灵药局需要看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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