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轨道总站,是设在汴梁城外的。
卯时未到,工坊城的工匠兵、轨道兵,以及汴梁驻防部分新军,已经全数整装待发。
这一次出征,军卒并没有携带武器……
还不错,虽然朝廷各衙门的准备暂未就绪,工坊城和军伍,还是严格执行了命令。
赵曦没指望朝廷可以真的在第一次这样的集结时,就能严格执行命令,毕竟,大宋习惯了安逸,习惯了醉生梦死,习惯了得过且过的日子。
即便是面对灾情,他们也习惯等着老天,而不是自救。
溃坝与旱涝灾害不同,只要没到溃坝的灾难地,你看到的只会是如常时一般的日子。虽然大雨还在下,透过车窗王外看······沿途被雨水浇灌的庄稼青翠,郁郁葱葱特醒目。
赵曦的心里却相当忧虑·······
“官家,此行又是为何?”
连王安石都不理解官家的这一趟出行。没意义,这是天威,是黄河溃坝,不是什么大旱,面对遮掩的灾情,人力真的很有限。
在王安石看来,朝廷应该重点放在灾后救济上,而不是这样,为让汴梁子民认同官家的仁爱而劳民伤财兴师动众。
在汴梁东南,布置临时安置点,储备相关粮食等等,待灾民从水中幸存了,朝廷用心安置即可。
这样算什么?带着几万军卒臣工,浩浩荡荡的赶往滑州,然后看着漫延的黄河水······是要去诠释望洋兴叹的意思吗?
“朕想让更多的子民活下来!”
赵曦理解他们,哪怕是富弼和王安石这样的臣工,具备了忧国忧民的心,也没经历过这种救灾。
“可这······”
算了,不说了,来都来了,再多说也无益。就当是陪着官家去收买人心吧,反正耽误不了救灾。
人没见真正的灾难现场时,永远不可能有所谓的感同身受,不管文字多具体,不管描述多生动,永远比不上视觉上的冲击。
赵曦自认为算是见识相当广博了,在接近滑州溃坝的那一刻,还是管不住自己被感染······一个惨字······
都水监和皇城司寻找的安置点,位于滑州黄河坝的北面。离溃坝处应该有三五里的路程,是一处凸起来的丘陵。
溃坝已经过去六七个时辰了,看着黄河水不断的在冲刷着缺口,堤坝一点一点的溃塌,水流在经过缺口时,骤然收窄,然后因堤坝落差,冲出缺口时的咆哮声,在三五里以外一样震耳欲聋。
水流翻滚着冲出缺口,在已经是一片汪洋的滑州城外肆虐······站在这片缓坡的丘陵上,似乎能听到滑州城里还在坚守的子民呼喊声······
赵曦希望能看到幸存者,能看到已经淹没在水中的人们,能在溃坝的冲击下活下来,然后自救,活着等朝廷的救援。
然而,没有。在将士们搭建临时营地的空档,赵曦已经溜了一圈······不能再靠近滑州,所有跟随的臣工都不同意,死命的拽。
“缺口堵不上,滑州城外的水流缓不下来,人们就是想活都活不下来。当务之急是堵上缺口!”
赵曦大概明白了此时的情形。
“官家,根本没法堵上缺口!水流喘急,丢什么就冲走什么!”
谁也知道,唯有堵上缺口,方能解滑州之急。这时候,从现场的情况看,滑州城似乎还在利用城墙在堵着水流,尽量减少城内的灾情。
倘若能堵上缺口,就意味着完全解救了滑州城内之急,让滑州城不至于受溃坝之害。
可如此喘急的水流,怎么可能堵上呢?
“官家,即便堵上缺口,在短时间内军卒也无法进入滑州城,滑州城也无法出人。滑州地势偏低,堤坝高企不说,再往东往北,地势同样比滑州城要高。”
“堵上堤坝也只是将滑州城外的水流减缓而已,终归还是要看天意!”
随行的臣工都明白,滑州几乎没救了。现在的滑州,就是一湾水塘,一湾很大的水塘,把整个滑州浸泡着······
“或许舟船可行!”
“舟船?黄河水溃坝吗,冲进来的不仅仅是水,还有太多尔等泥沙,如此浅的水位,再加上滑州城外的地势不明,舟船根本无法行进!”
臣工们议论纷纷,可赵曦似乎有些走神······
后世,曾经的后世,赵曦记忆中的那一次大洪水,当时的军伍是怎样做的?真正的用血肉之躯挡住了洪水。而此时,哪怕是新军对他赵曦有绝对的忠诚,赵曦仍然不敢去尝试让新军军卒去舍命堵缺口······
不说新军军卒会不会执行命令,就是随行的臣工,包括率领新居前来的校尉将帅,也不会同意赵曦这样做。
拿朝廷费劲训练出来的新军,去拯救那些没什么用处的屁民······任谁也不会赞同,甚至会让新军的军卒对赵曦有其他想法。
以现在的价值观,赵曦不敢去尝试,不敢去相信自己那一套似是而非的忠诚教育。
舟船?估计是真不行,滑州不是江南,没有什么竹筏之类的常备物质,舟船多是搭载货物和客人的,吃水和载重的设计,很难说能在这种泥浆和水交杂的地势行进。
这时候没有冲锋舟,也没有皮筏,甚至滑州周边连竹子都不多······
该怎样进去施救?至于堵上缺口,赵曦没见过也听说过,即便不让军卒用血肉之躯堵缺口,也一样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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