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程长宇也渐渐不敌霍左和沈一弓联手,一步步退到了栏杆边沿。沈一弓被他砸中眉角一时眩晕后撤了一步,霍左则趁这机会朝他面门砸去一拳。
程长宇被这一拳砸到身体失衡,朝后斜摔下去,上半身几乎完全跌出栏杆。他连忙伸手一把抓住了霍左的肩,谁料霍左根本不打算接他,顺势也就随他朝外跌去。沈一弓反应过来时,就只看见霍左最后回头看他一眼,继而瞬间消失在了栏杆后。
“霍左!——”
冰冷的江水蔓延过来,秦明月拖着女人越来越重的身躯,挣扎着朝着岸边游去。
沿苏州河岸,芦苇丛内秦明月的同事早已摇着乌篷小船隐没于黑暗中等待接应她。水流湍湍,她几乎用尽了浑身气力用尽力气让人把穆秋屏拖上船时,她早就没有呼吸了。
这本不应当是她去承担的后果,可她却就这样了结了所有一切。
秦明月浑身湿漉着在船舱里溃败般跪坐下来,这对她来说和任务失败几乎没有分别。她伸手抹开穆秋屏脸上杂乱的头发,低下头靠在她胸前。她肩膀颤动着,整条船都静得可怕,只能听见河水自船边流去。
沈一弓扑到栏杆边,一低头正看见下方河水湍急。根本不见霍左与程长宇半点踪影。他想都没想,也直接翻过栏杆,从十多米高的地方朝下跳去。
天太暗了,靠着船上那点灯光,几乎很难看清水下景象。黄浦江的水又浑浊,零下水温冻人刺骨。沈一弓把头伸出水面换了口气重新又往水底游去,终于在离水面有四五米满是水草的地方发现了想要找的人。
程长宇和霍左都被水草缠着,但显然程长宇是早就没气了,霍左还在用力挣扎,想解开缠着自己水草。沈一弓发现他时他的动作也已经越来越弱,他连忙快速地朝他游了过去,眼睛里只剩下对方颤动的手指与身体。
不……
他拔出刀快速将那些水草割断,转而抱起他朝水面上游去。江水声不断在他耳中响起,江水寒冷现在对他来说也不再重要了。船上传来鸣笛声,探照灯不断在水面四处搜寻。沈一弓拖着霍左的下巴朝他们一开始说好的岸边那儿游去,离身后的船只越来越远。
然而最开始制定的登岸地点虽然离公共租界较近,但对沈一弓眼下境况来说还是太远了。他现在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上岸,上岸,上岸。
即便明知苏州河沿岸一带尚不安全,可他唯一能做还是攀扶最近的坝岩将霍左拖了上来。这里的硝烟味仍未散去,一个月前还是作战地区,周围一边黑暗,连个人影都没有。沈一弓冻得浑身发抖,却还是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盖在霍左身上。他轻拍着恋人的脸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霍左,醒醒霍左……求求你,求求你……”
他好像一瞬之间又回到十几年前母亲死去的那个大雪天。
“求你了霍左……”他定下神来试图回忆那些河岸边救助溺水者会做的事情,直起身努力按压着霍左腹部试图把水从他身体里排出来,这大男人在一片黑暗里低吼着,“求你了,醒醒。霍左……!……求求你,求求你。”
那些曾在他们身上共同洒下的星光与流火。那些曾许下的诺言与保证。
“醒醒啊!”
可寒风之下他终于也渐渐失去了力气,呜咽着趴在了他胸口,自暴自弃紧抱住他的身体,只剩无力的低喃:“师父……求你……”
“求你……”
“别再留我一个人了……”
静默声中突然传来剧烈咳嗽声。沈一弓欣喜若狂地看着他猛地吐出一口水来,他急忙坐起身去再次为他将水一遍遍从他小腹里挤出来。霍左大口大口呼吸着岸上的空气,掌心无力地抬起回握住了沈一弓的手掌。
“沈一弓……沈一弓……”
“我在。我听着。”
霍左平复着呼吸,颤抖着被动的发紫的嘴唇在他耳朵边说:“我们回家吧。”
沈一弓点头,说好。他站起来把霍左背在身上,就这样背着他一路踏雪而去,走过坍圮遍地的战区,踩着满地的焦土与硝烟。他背着他慢慢地走着,满天繁星,明月高悬,风雪已停。
霍左靠在他发热的身子上,搂紧了他的脖子,抬起头,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他问:“你怕吗,沈一弓。”
他答:“不怕。”
他又说:“可现在天好黑。”
他便答:“可天一定会再亮的。”
沈一弓托着他的身子,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稳,他从来是这样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的走下来的。
他们的身影也就这么一点点消隐在了黑暗里,踩雪而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只能听见遥遥天际传来一声:“沈一弓,咱们就一块等着天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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