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莫要伤心,如今那皇贵妃中毒,病态美人总是叫人看着心疼。”欣嫔嘟着小嘴儿,语气几分恨恨。
“那不如你也去病一场,看缠绵病榻时皇上可会瞧你一眼?”傅云容柔荑搭着云宜,一步步踏在汉白玉大理石砌成的台阶上,赤金盘螭朝阳五凤朝服拖曳,一点泪痣朝眼尾弯,“阖宫为一个妃子祈福,古往今来算是第一遭。”
只是古有烽火戏诸侯,众人皆道是妲己亡了殷商,却不知那帝王,也乐在其中。
台阶之下,媵婢跪满了殿外,宝华殿内,六宫众妃皆跪在云丝软底垫上,殿上金佛慈眉善目,而那一尊尊竖立着的牌匾,是吴家江山的列祖列宗。
“皇上驾到——”太监扯着嗓子喊,尖声刺耳。
吴佞步入殿内,俯视着众人,对行礼之声无动于衷,走至佛台前,接过张公公燃好了的三支香,鞠躬三拜,插在香炉中。
“愿佛愿祖保佑皇贵妃,度过此劫。”傅云容合掌敛衣而拜,神情十分虔诚,髻上的赤金凤尾玛瑙流苏玲珑作响。
众妃随她一般动作,吴佞神情沉静,负手而立望着金佛,不语。
“皇上,”傅云容扶着云宜起身,跪了半个时辰膝上隐隐作痛,却像无事一般,走至吴佞身旁,“臣妾已经吩咐了下去,宫中众人皆沐浴净身,食斋三日,为皇贵妃祈福。”
“皇后有心了。”吴佞不曾瞧她,眸中晦暗。
大雨倾盆而下,红墙甬道在瞑瞑阴云的映衬下更显斑驳诡秘,扑鼻而来的风都带着铁锈味,青苔未及之处被踩的光滑油亮,台阶下跪在青石板铺上的侍婢们纷纷低头议论,道这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的预兆。
一个小太监步履匆匆入宝华殿内,衣裳半湿,促促行了礼:“皇上,外头乌云满天,下起了大暴雨……”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刚向佛祖祈了福,就这个样子了?”欣嫔心直口快,懂的人却听出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住嘴!佛祖跟前,说这话成何体统!”傅云容瞥眼过去,后者恹恹垂眸,皇后沉了声,转而面向吴佞,“皇上莫要担心,皇贵妃吉人天相。”
“你既无心祈福,便滚到外头跪着!”吴佞转身,齌怒而视:“暴雨又如何?殿外跪着的,一个都不许动,动了,便是心不诚,视若欺君!若皇贵妃有何大碍,朕一并算到他们头上!”
那小太监忙道是,小跑着出去了。
欣嫔脸色苍白,只觉脚下软绵无力,眼眶红了一圈儿,只望了皇后一眼,便由侍婢半搀半拉着出殿外淋雨而跪了,风挟着雨如同窄刀片儿般往她缚不紧的袄子里灌。乾坤一怒,凡者唯有匍匐,殿内跪着的,更是大气也不敢喘。
记忆中的姜妩巧笑嫣兮,将棋子拾起,嘟着小嘴儿,“皇上分心,一直看臣妾。”
而吴佞只一笑:“妩儿自是我眼中星辰,怎能不分心。”
“那皇上便是棋局之上臣妾赢得的万里河山。”姜妩懒懒地步下棋,噙着抹惑世的娇笑,抬目对上吴佞的双眼,粉面含春,是三月最盛的桃夭。
吴佞阖眼,与姜妩多年片段如刀光剑影般闪过,血淋淋的剜心之痛。
“你们给朕听好了,若朕查出是谁下的毒,朕,便是要让她比死更难受。”
吴佞的身后是慈悲的佛,他脸上的表情干净,眼神却执着得像个魔。
闻言,底下跪着的有心之人,心间就像揣怀了几颗最青最涩的梅,酸水不用铜板似的冒。
叶更衣早早便至长乐宫门前候着,趁着皇上还未下朝来探望一下姜妩,不料却遭门前守卫阻拦。
腊月的寒风刺骨,叶更衣还未病愈,站立门前瑟瑟发抖却不肯离去。
“浣宜姑娘!”身旁的婢子几次催促叶更衣离开,叶更衣挥挥手抬头竟是看见了浣宜。
浣宜天未亮便去了宝华殿烧手抄的经文,不想回来却看见了在寒风中发抖的叶更衣,快步向前施礼:“天寒地冻的,嫔主还是请回吧。”
“皇贵妃对我有恩,我只是想进去看一眼……”叶更衣微露失望之色却依旧执着。
浣宜忆起娘娘曾去看望过她,再上下望了几眼,半响,终是允了。
才进主殿,叶更衣便看见左侧金丝檀木圆桌周围坐着几位太医正商讨着药下几分几毫,看他们眼下乌青怕是已经几日不得安眠了吧。
浣宜领着叶更衣走进内殿唤人搬来紫檀椅又奉了茶,方才匆匆至榻为姜妩拉了拉锦被。
叶更衣柔荑执盏才觉一丝丝暖意,望着姜妩那紫黑的朱唇甚是担忧:“还是未找到解药吗?”
“没有,”浣宜叹了一气,言语稍稍激烈,“太医院那群废物到如今都研制不出来。”
叶更衣再无话语,殿内便也安静下来。
浣宜走至雕花窗前半推窗扇,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她又接过侍婢手中的篮子往金珐琅九桃暖炉内添炭。
叶更衣饮了口茶放下茶盏执锦帕捂唇,望向浣宜却是发现了异样。
些许冬日的阳光直直地照入殿内暖炉,炉底周围因阳光照射反射出了细细碎碎的光芒。
叶更衣起身走至炉前俯身,用帕子沾了些许,定晴一看原是白色的粉末,她放至跟前闻了闻,脸色立即煞白。
叶氏母亲精通医理,她从小耳濡目染也学到了不少,这分明就是马钱子的粉末!
浣宜不解,向前询问后脸色大变,着急大喊:“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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