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群突兀地划破长空,天边最后一缕余晖终于消失殆尽,夜幕落下,东方白被卫可孤麾下士卒带入了一处大帐。
没过多久,两名面带哀泫的女子入帐送来衣物、吃食。
关于女子的身份是胡是汉已经无法分得清了,没办法,六镇之地历来就是胡汉杂居之地,想来她们也是叛军裹挟的府户子弟,然而东方白自保尚且无能为力,更别提关心他人安危了。
吃食是大盆的水煮羊肉、烤胡饼,以及一壶马奶酒,衣物是窄袖胡服、褶袴,长靴。
卫可孤的意思很明显,是要从精神层面瓦解东方白的抵抗意志。
当年且鞮侯单于便是如此对付李陵,以至于汉使任立政劝李陵归汉,李陵怔怔半晌,流泪语道:“吾已胡服矣!”
我已经穿上胡服了,今生回不去大汉了!
不过东方白并没有李陵那么多想法,眼下的处境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那些有的没的又有何用,还不如留待有用之身,以图将来。
放空心灵之后,东方白一阵大快朵颐,直到吃饱喝足,梳洗一番,才脱掉沉沉的甲衣,换上轻便的胡服,沉沉睡去。
自叛军围怀朔以来,他还从来没有吃得这般有滋有味,也从未没有睡得如今夜般踏实。
坦诚讲,战败并不算多大的耻辱,刘邦、刘备多少次寄人篱下,曹孟德一生遭逢的大败更是不计其数,又有谁敢说此三人非英雄。
东方白决定,努力忘掉过去的不幸,也不去想明天可能的凶险,蛰伏起来,等待时机。
六镇之乱的最终失败是必然的,这一点史书已经写得明明白白了,此时此刻,东方白并不急于逃走。
逃走的机会只会有一次,汉浞野侯赵破奴、将军李广,能成功从草原逃回涌汉地,实在是一个奇迹,东方白并没有同样的自信。
同样,卫可孤可以容忍东方白不降,但绝不会纵容他逃走,若是东方白敢逃走或者表露出要逃跑的想法,估计不到半刻,便会被一支利箭射穿咽喉。
鉴于此,东方白也放下了焦躁,耐住性子等待机会,等待一次足以洗刷兵败被俘之耻的机会,然后风风光光回到大魏。
清晨,东方白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帐中闯入了一位不速之客。
睁开惺忪的睡眼,看清来人之后,东方白既惊且喜,硬朗的脸庞、壮若熊罴的身躯,不是贺拔胜却又是谁?
不过此刻,贺拔胜已经没有了往日万夫不当之勇的磅礴气场,有的只是垂头丧气,长吁短叹。
从他乱糟糟的头发、深陷的眼窝,东方白可以直白感受到此次兵败对他的打击。
毫无疑问,贺拔胜属于勇战派,而今正是他最自信,武力巅峰的年龄,然而虎山一战,他的骄傲自信彻底被对手摧毁了。
尽管所有人可以用寡不敌众、虽败犹荣形容这场力量悬殊的战事,但是战败就是战败,战争的残酷之处正在于他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战争的核心就是以众击寡,以强击弱!
东方白怔楞半晌,引贺拔胜入席,倒上马奶酒,率先打破空气中的沉默:“破胡兄勇冠三军,怎的也被卫可孤俘虏了?”
贺拔胜垂首沉默了一阵,神情哀伤:“我不是俘虏!”
东方白抬眸,泯唇一笑:“那么,破胡兄是替卫可孤劝降我的?”
贺拔胜面色一黯,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微叹口气:“不是。”
他的声音很轻,经历兵败被俘之后,他说话的语调已经变得平和甚至于有些谦卑,这是此前东方白从未见过的。
或许经历此事之后,他的内心会变得更加坚韧,又或许他会变成吕布一样的反复之人,东方白说不准。
但是,投降一定是有代价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见他如此,东方白正容说道:“玩笑而已,我相信你有苦衷。”
“算不得苦衷,只是忠孝难两全罢了!昨日突围之时,吾大兄与吾父为卫将军俘虏,不得已之下,我兄弟二人只能降了。”
“我愧对杨公、愧对战死的兄弟!”贺拔胜仰首望向空中,握住酒杯的手微微颤抖,思索了一会,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仲玉,信我!”
“我一直信你,军主!”东方白听出了贺拔胜话中之意,笑着举樽,笑得很灿烂。
贺拔胜点点头,紧接着重重地叹口气,东方白并不知发生了什么,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仲玉你可能还不知道,临淮王战败了。”
东方白瞬间想到昨夜响彻叛军大营的狂欢声,一切竟然真的如同卫可孤预料的那样,魏军两路大军皆出师不利。
不过此事,倒也算不上晴天霹雳,东方白多多少少有些预料到:“临淮王初临战阵,战败在我意料之中。”
贺拔胜摇摇头,面色凝重:“不是小败!是大败!”
“全军覆没?”
“差一点,若不是五原司马段荣当机立断,于五原城西设下疑兵,临淮王统领的六万大军恐怕真的要全军覆没。”
东方白心中一惊,很难想象,占据绝对地利、兵力优势的元彧会败得这么彻底。
“临淮王怎到底么败的?”
“……”
从贺拔胜的口中,东方白大致了解了魏军主力战败的前因后果。
五月一日,破六韩拔陵的四万大军赶到跋那山南面。
魏军统帅元彧分兵固守跋那山各处要塞,加固防线。
次日夜晚,破六韩拔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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