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声音分明没有太多情绪,可在皇帝耳中听来却宛如凌迟。
天空灰蒙了些,宫殿内仅存的几分光亮也变得阴沉起来。
围在他们二人身侧的人宛若泥胎木塑,面容肃静地僵在原地。
顾昭的眸色冷漠至极,又带着一二自眼底而升起的,对眼前人鄙夷至尘埃里的戏谑。
他声音里沁着刺骨寒凉。
“昭族女子当政,外间世人或不屑或敬仰,臣相信陛下也曾对我母亲有过好奇之心,不然内殿之中也不会长留我母亲生前最喜爱的剑。”
皇帝脸色骤然一变,像是在惊悚他如何知晓。
可面前男子却神色不改,声音依旧在继续。
“但当陛下发现我母亲为政的能力远超与你之时,你自私又狭隘的心胸便再也容不下她,臣猜,”顾昭声音顿了一瞬,唇边弧度冷如寒霜,泛着天大的讽刺,“或许陛下在想,一个女子而已,助贤可行,如何能傲立于世。若是日后世人提及昭族,赞其政治清明大过南齐,败于一个女子,岂不是南齐之辱?”
皇帝眸光之中的怒意不知何时已经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漫长而空洞的怔愣,带着难以置信与麻木,僵硬地浮现在他眼底,维持着最后一线身为帝王的尊严与平静。
“朕没有杀她。”薄唇抿成一线,皇帝似是回过神须臾,一字一句地否认道。
“没有?”顾昭轻笑。
“没有!你母亲是难产而死,是因为你而死!”像是疯魔一般,皇帝眼中落入偏执的光亮,极力否认。
“我母亲难产而死?”顾昭冷笑,“这话说出去世人或许会信,陛下自己信吗?就算陛下不承认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二十四年前,是陛下选择了一个女子最虚弱的时刻,用最肮脏的手段,最卑劣的行径,杀死了一个有着你的子嗣的女子。”
“和在处理政事上的能力一样,都是就算陛下不肯承认也无法改变的事实。昭族在二十年前的统治胜过南齐,是陛下向昭族借鉴了一切法令规程……最后又亲手杀死了这些法令规程的创始者。您是皇帝,所以这么长久以来,一直没有人能让您付出代价。”
天空似乎蔓延起湿意,不知晓是不是要落雨。
皇宫被雾蒙蒙的天气沁上冷意,纵使有官兵将大殿中发生的一切都与外界隔绝起来,这围绕在金銮殿四周的冷寒却好像还是越来越深沉,足以欺天压地。
“陛下忌惮昭族的土地,亦忌惮她的能力,所以不光要夺了昭族,亦要杀了她。对于一个深深心悦于你的女子,陛下轻而易举地就能将她摧毁,哪怕是用最无耻的方式。”
男子的语气不带一丝温度,像是要将人的心剜出来,逼他直视从前过往的一切。
那些他半分都不愿意提及、不愿意想起的一切。
“我母亲就被陛下以这样残酷的手段害死,可您却坐拥昭族的天下,照旧享有万里山河。”
“朕是皇帝!朕是南齐的皇帝,为了开疆扩土,为了子孙后代的繁荣,朕这样做又有什么错?!”皇帝强硬的话语响彻在大殿,几乎是嘶吼出声,却没落得多少回音。
像是心虚。
“是,陛下是君主,法度不令君王,”顾昭对眼前人几乎没抱什么令他悔过的期待,唇边笑意冰冷,只道,“陛下知道吗,我母亲为我名顾昭,是希望我时时刻刻都能顾全昭族。这一句话,顾昭为人二十余年,生莫敢忘。”
“既然这法度限不了陛下,那便我亲自行。”
“天下人皆责不了陛下,那便我亲自责。”
“这份公道,我自向天求。”
“陛下欠昭族的血债,就算是迟了二十余年,也要还。”
皇帝定定地看了顾昭良久,袍袖之下的手不易察觉地抖起来。
他自入都察院时封长官位时,曾当朝宣誓。
那誓言便是:“这世间若有不公,万般皆令法,法不能行,道度之。道不能责,我责之。朝堂之事,万般皆遵纪,处处应守法,大道求公,身正且明,此乃我都察院都御史毕生之愿。且以此立誓,此生当不枉。”
皇帝缓慢地闭了闭眼。
最后竟是笑起来,薄唇一张一合,“好一个左都御史,你进这都察院,竟是为了在朕身上讨公道。”
“曾立誓,自不敢违背。”
男子神色清正如神明,如同在大殿之中审判血腥。
眸光之中载着的是穿过二十余年的时光的沉重血债,一刻也不曾被他忘却。
皇帝眼角皱纹越发深重,眉眼像是疲惫,像是空洞,最后瘫坐在大殿之中的长椅上,长长叹出一口气,“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谋反吗?”
“谋反臣当不得,只是这天下,本就该物归原主。陛下当年能那般行事,亦该想到有朝一日会还馈到自己身上。”
皇城已被他的人所包围,自己宫中这些暗卫说到底也只能救急,外间人皆以为顾锦和乃带兵救驾,自不会援。
形势如斯,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在逼朕。”
“正是。”
毫无惧意地同皇帝的视线对上,顾昭眸光凌厉,分毫不让。
“朕若是不从呢?”皇帝抬眼须臾,开口问道。
“陛下当知我为人,若是不从,亦有不从的路。世人不会知晓大殿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东垣可汗手中乃陛下手书,这真相于我而言,亦可大白。”
皇帝无声冷笑。
是啊,他是个什么人。
三分路尚且算起
喜欢当满级大佬穿到女频爽文以后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