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晋卿身边的军将都比较乐观,河西作为朝廷的肘腋之地,很快就会得到援兵的增援,现在张掖城内虽然兵力微寡,但粮草充足,只要护兵不能立即克城,坚守三五个月绝不是问题。
然则,苗晋卿却知道,那些人想的太过乐观了,朝廷现在未必有精力西顾,等到能够派出援兵时,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所以,等待援兵不如自救。
心下混乱,苗晋卿却不能将这些忧虑与任何人说,否则一旦泄露出去,对军心将造成无可估量的影响。
今日大战后主动送上门来的奸细,他现在权且将骨咄禄称之为奸细,此人定然知晓胡兵的虚实,此时倒可以严刑拷掠一番,说不定能得到一些有用的军情消息。
骨咄禄被关在监牢中,正惶惶不安之际,便见苗晋卿在众官吏的前呼后拥下进到了逼仄阴暗的牢房里。他认得,这正是日落间那个唐人大官,也许这就是他最后的机会,所以便拼了命的大呼大叫,以引起对方的注意。
事实上,他想多了,因为苗晋卿此来的目标正是他本人。当然,他也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同事也觉察到了一丝不妙。
骨咄禄甚至开始有点后悔,因为苗晋卿明显来者不善,如果投降只换来了酷刑加身,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他的预感没有错,苗晋卿在进入牢房的以后,第一件事便不由分说的命人将其狠狠抽了十鞭子,每鞭子抽下去都会带起一条皮肉,疼得骨咄禄哀嚎惨叫,大呼求饶。
这只是苗晋卿给他一个下马威,其所接触的胡人里,多数都是奸狡反复之徒,如果不能让他们知道疼,还以为唐朝官吏都是软弱可欺的书生之辈。
事实上,苗晋卿的目的也达到了,一通鞭子之后,骨咄禄恨不得将自己的肠子一根根掏出来给他看。
“小人一定知无不言,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骨咄禄可不是那种死扛硬挺的愚蠢之徒,向来最会见风使舵,审时度势,当然不会一味的嘴硬,自然也就不以求饶为耻辱。
见到这一通鞭子见了效果,苗晋卿满意的点点头,让执鞭者停止鞭笞,看看这个“奸细”有什么话要说。
“说吧,你到城中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苗晋卿的声音冷的几乎可以滴水成冰,这个胡人行事悖于常理,说的话也很可能是胡诌八扯而来,如此以鞭笞杀威震慑也不知道有多少效用。
“小人确实是葛逻禄部的叶护,如果不是默棘连勾结了优素福,小人是打算作为内应恭迎大唐天兵的啊!佛祖在上,小人所言句句属实,没有一字半句的妄言诳语啊……”
骨咄禄用的是突厥话,而唐朝大臣中许多人都通晓突厥语,苗晋卿自然在其列,是以很轻易的就知道了这个自称葛逻禄部叶护人在说些什么。
所谓投效唐朝云云,苗晋卿并不相信,但此人频频提及葛逻禄部,或许倒有几分是真的。
“你口口声声言及自己是葛逻禄部的叶护,那我来问你,当初高节度领兵在怛罗斯与大食人决战,你在何处?”
骨咄禄闻言一滞,眼睛转了两下才道:
“那时还是小人的兄长为左叶护,小人纵使心向唐朝,心向天可汗,也难以和兄长做对啊!”
葛逻禄部的反复,使得唐朝在安西的威望遭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安西之西的两河流域,许多原本处于观望中的小国不落,纷纷投向了大食人。
所以,唐朝人恨葛逻禄部也不奇怪,但是,骨咄禄也知道,只要有足够的情报,就能换取唐朝人的宽恕,甚至在唐朝那里混个一官半职也不是不可能。
无论如何,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不能再错过了。
“好,我权且相信你就是葛逻禄部的叶护,现在说说,大食人的兵力部署如何。”
骨咄禄见情势有门,便一连声的说道:
“小人全说,一定把知道的全说出来,不敢有半点隐瞒!”
苗晋卿皱了皱眉,他对骨咄禄这些毫无意义的剖白很是不耐烦,往往嘴巴上说的越好听的人,肚子里的鬼主意才越多。
“老夫没有时间听你在这里说些废话,有什么,直说便是!”
“明白,小人明白!”
于是,骨咄禄便将大食人的战略部署说了一遍,一面对张掖围而不攻,一面又分兵去攻取凉州,堵住祁连山通往河西的山口。
苗晋卿手捋颌下胡须,微微思忖着骨咄禄所言的真实性,很快,他便觉得此人说的未必就是假的。只不过,以其揣测,那个大食将军优素福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攻下张掖城,而是要围城打援。
以甘州张掖作为钓鱼的诱饵,引诱朝廷兵马远道来救,他正好可以逸待劳,将赶来赴援的唐兵一一击破。至于攻略凉州,则是要切断河西与灵武一带的联系。
当然,朝廷如果取道灵武出兵,将比经过陇右,翻越祁连山多了一倍的路程,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灵武方向绝不可能有援兵。
苗晋卿俯下身,看着满脸期待的骨咄禄,冷声问道:
“你是说,优素福以葛逻禄部赌扁都口?”
扁都口是祁连山的一处山口,是从陇右赶赴河西的必经之路。
“是的,正是这样,小人不愿部众与唐兵为敌,所以,所以才被优素福那豺狗暗算……”
苗晋卿暗暗冷笑,只怕是驻守扁都口没有百姓财货可抢吧,这骨咄禄嫉妒突骑施人可以攻略凉州,公然违抗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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