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范长明又是一阵冷笑,竟反问道:“若范某立送将军千金,不知可否助范某脱身?”
程元振愣住了,一阵张口结舌。
“这,这,你?”
程元振干脆明白说道:“长安各门都在大将军陈玄礼的掌控之中,现在此人下落不明。换言之,也可以说他态度不明,谁知道此人是不是已经和秦晋拿小竖子狼狈为奸了!”
出于掩饰自身恐惧的目的,程元振极力替陈玄礼开脱着。
“这,这怎么可能?大将军与圣人相识于潜底,四十余载屡受重恩,他,他怎么可能背弃圣人?”
范长明的声调骤而尖利。
“不可能?别忘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天子不能保得此人富贵,甚至有可能为此人带来杀身之祸?换做是程将军,还有几分为天子的效死之心啊?”
程元振面上闪过一丝尴尬神色,当着范长明他自然不肯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但被人揭穿了心底里的真实想法,还是不免有种被人剥光了衣服的难堪之感。
“仅此一条,如果秦晋有意报复将军,难道将军还以为自己能够上天入地吗?”
范长明笑的极为夸张放肆,这其中既有他对计划失败的愤懑,也有对程元振浓浓的嘲笑。相比于秦晋,程元振虽然与他没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但他也绝对乐见此人倒霉。
范长明的话给了程元振以极大的震撼,也让他独生豁然开朗之感。
是啊,现在长安各门紧闭,如果守门的禁军已经得了陈玄礼的密令抓捕于他,他若贸然出城,岂非自投罗网了?可如果不出城,一旦李亨成功夺位,那自己定然就是第一个被锁拿的要犯。
想及此处,程元振彻底绝望了,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千刀万剐的下场。可是,他不甘心啊,不甘心自己短暂的一生如此憋屈的落下帷幕。
看着兀自怪笑的范长明,程元振忽然恶向胆边生,拿起案上的铜盏,狠狠的砸了过去。
范长明毕竟老迈,动作迟缓,意识到危险时已然晚了,他下意识地抬手去遮挡。
“你要作甚?”
然则,动作却慢了一步,铜盏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头上。
顷刻间,范长明直觉天旋地转,眼前渐渐变得漆黑一片。
程元振一击得手,冲着不省人事的范长明狠狠啐了一口。
“老儿莫怪我狠心,你自己也说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能拿你到秦晋小竖子那里当投名状了!”
程元振从怀中摸出了防身的短刃,想要将范长明的头颅割下,但转念一想,如果送去的是个死人,口说无凭,谁又能相信,这样一桩卷起惊天大浪的“厌胜射偶”之案,竟是一个不起眼的老啬夫一手策划?
说不得只能带着活人过去,没准还能与杨国忠当面对质也说不定!
主意打定,程元振立即就有了决断。既然天子这座山靠不住了,他不在乎腆着脸贴到太子那座山上面去,但现在的关键之处是一定要快,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之时,别说雪中送炭,可能就连锦上添花恐怕都没有自己的机会了。
程元振知道,这么做有着巨大的风险,秦晋很可能会趁机捕杀自己,在东宫外凶神恶煞的裴敬让他现在还心有余悸,可如果不这么做,他也只有坐以待毙一条路了。
程元振将范长明的外袍扒掉,撕成一条条布条,然后将他的手脚捆了个结结实实,又将剩余的布条团成一团塞到他的口中。一切准备停当,程元振将自己的随从唤了进来,命他们把干瘦苍老的范长明抬了出去,搁在马背上。
“你们回宫去吧,某自有要务!”
打发走了随从,程元振便孤身踏上了险中求生的不归路。
……
兵贵神速,既然决定了将兵谏变成兵变,便不能再有一丝迟疑。
“裴敬,令你率所部千人,兵进南内!”
南内即是天子居住的兴庆宫,裴敬一连办砸了两桩差事,自觉现在肩上干系重大,肃然领命而去。
秦晋并非不想亲临现场指挥,只是他现在还有同样重要的大事要做。
陈千里以龙武军长史的身份,将一份份军令发了出去。军中都知道陈千里深受大将军的信重,自然也不会有人怀疑军令的真实性。只不过,秦晋还想要陈千里另拟一份文告。
“请恕千里不敢奉命!”
陈千里一口拒绝了秦晋的要求。
“大将军的决断,理当由他自己来做。千里现在所谓已经是不义,又怎么能陷大将军于不义?”
原来,秦晋让陈千里代陈玄礼拟一份文告,声明龙武军支持太子,要求天子立即平息“厌胜射偶”一案,止息内斗,集举国之力一致对外。
秦晋了解陈千里骨子里有着这个时代的任侠重义,有些时候却也失之迂腐,但现在却要不得这种迂腐,他只能力劝陈千里改变想法。
“正所谓大仁不仁,难道陈兄弟就不知还有大义与小义一说吗?”
陈千里不听这话还好,秦晋的话音尚未落地,便忍不住爆发了。
“千里说不过秦君,却也知道立身方为根本。现在千里已经为了旧谊舍弃新恩,成了不仁不义之人,难道,难道秦君就忍心千里沦为世人所不齿的背义小人吗?”
说此话时,陈千里的眼眶里已经闪过了点点水光。
秦晋不禁动容,突然发觉这个忠义的胖子已经为自己背负了太多的心理负担,让他背弃陈玄礼的信重,只怕已经令其一生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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