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三被吓坏了,这差事是长安大乱之后才被派出来的,能够吃一口官家的饭当真不容易,因而他也很是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机会。但现在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心中既惊惧又忐忑,直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为什么要这般好奇来听他们的谈话呢?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会知道这等骇人的密谋。
废立太子即便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也绝对能够在朝野上下掀起一股狂涛海浪来。如今满关中的百姓谁人不知,广平王李豫在长安守城一战中表现的出类拔萃,加之又是天子嫡长子的身份,被立为太子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如今几个阉人在这乡野间的驿站里居然如此轻易的就议论着废立之事,在程三这种良家子看来,已经极不正常了。
觉得当院里非久留之地,程三起身欲走,却与突兀进入院中的一个人撞了满怀,那人怀中所捧的物什掉在地上散落了一地。
“眼睛瞎吗?”
被撞了的那人满脸怒容,斥骂着程三。
程三此时已经被吓的六神无主,本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溜走,现在倒好被撞了个正着。他低着头,连不迭的赔着不是,又赶紧俯下身去慌乱的捡拾着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那些东西入手时,程三才突然惊觉,这竟都是一些金玉器物,仅凭手感就觉得一定价值连城,再看旁边还有一支檀木箱子,此时已经被摔的裂成了两半。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小人不长眼睛……”
程三忽然意识到,现在的问题已经不单单是听了不敢听的话,仅仅面前这些摔坏的器物,就不是他能赔的起的。
“你是该死,知道这满地的东西是要给谁的吗?说出来吓死你……”
这时,堂屋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是晁金乌吗?进来就是,在外面聒噪甚来?”
那人只得恶狠狠瞪了程三一眼,口中喋喋骂道:
“等着你的,见了干爹再找你算这笔帐!”
说罢,晁金乌大步流星的穿过当院进了堂屋。看着那人没入屋中的背影,程三恍然反应过来,此人虽然生的魁梧,岁数也仅在三十上下,可也没有蓄须,明显也是个宦官啊!他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出了娄亭驿的大门,一下子又惊觉过来。
这些宦官鬼鬼祟祟又拿了这许多财物,难不成当真意图谋反?
程三登时就汗透重衣,觉得自己真真是倒霉到了极点,他平素里只是个胆小的谨慎人,就连邻里之间的矛盾从来都小心翼翼的对待,不肯结下一个仇人。现在倒好,忽然间就得知了这种惊天的谋逆大事,是当做没听到,什么也没发生过,还是到城里去告发呢?
告发的声音刚刚从心里蹦了出来,程三便如陷入冰火双重之地一般,忽而满头大汗,忽而又瑟瑟发抖。
谋逆乃是抄家灭族的大事,看这些宦官们的模样绝非那种谋事不秘之人,也就是说他们有很大可能会杀掉自己灭口,想到家中的妻儿老小,不禁悲从中来,又连连的唉声叹气。
这还是什么世道?刚刚经历了那场吃人的浩劫,现在又被身不由己的卷入了谋逆大案中,天哪!这可教人如何甘心?
算了,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吧,大不了先带着妻儿到陇右的堂叔家避避风头,等到过了风头,再回来……
正天人交战之间,程三忽然发现官道处一个骑着驴过来的人像极了自己的妻弟,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这不就是妻弟么?
“你,你怎么来了?”
离着老远,程三的妻弟就大呼着:
“姐夫,姐姐生了,生了,大胖小子,八斤!”
“生,生了?”
程三才想起来,孕妻已经怀胎十月,产期可不就在这一两日吗?然而,欢喜是短暂的,马上他又愁容满面,现在自己经历的这些事会不会累及家人呢?
妻弟带来的这则消息就像一柄大铁锤把他砸的身体巨颤,如果仅仅是一家大小逃难也就罢了,可现在又添了新生的儿子,逃难的路上,十有八.九成就得夭折。程家本就人丁单薄,祖上在武后当政初年早过大难,各支都被折腾的七零八落,这个新生儿是他的第二个儿子,又怎么舍得眼睁睁的看着其受那路途劳顿之苦呢?
“姐夫,姐夫,姐姐生了,生了……”
妻弟见他只顾着愣神不说话,就连连的招呼着他。
程三被强行拉回现实,本想托其到京兆府报案,可话到嘴边念头陡起。
到了这种时候,除了父子之外,哪个都不能轻信,又岂能假手于人呢?
于是,他强打着精神笑道:
“刚想起又一桩极要紧的事未及料理,不如你先替我在这里看上半日功夫,仓库里还有些未及造册的物什,你捡着需要的可拿上一些,切记莫要明显了就行!”
大战之后的长安物资匮乏,但凡管着物资仓库就是了不得的肥差,可以名正言顺的拿走合理消耗份额之内的东西补贴家用。
妻弟一见有这等好事,登时就连连拍着胸脯保证:
“姐夫等着看好吧,一定把这娄亭驿给拾掇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程三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又一指当院堂屋道:
“那里住着贵客,没事莫要过去,惊扰了人家!”
妻弟不明所以,还满眼好奇的问道:
“怎么,这鸟不拉屎的娄亭驿还能住进来贵客?是哪家的贵戚官人?”
程三板起脸,故作神秘的道:
“你 知道规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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