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夜觉得自己浸泡在冰冷的水中。
他没有挣扎,因为没有力气,于是任由身体一直往下沉……
肺腑、筋络、骨头,甚至心脏都被鬼王打碎了,自己应该死了,为何还有意识?
对,自己的确死了,现在是在冥界吗?
在冰冷的水底中,感觉微薄的意识正在慢慢消溶……也许这里,就是能融化三界所有生灵的魂影河。
他微微睁开眼睛。
水底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虽然自己死了,但是鬼王已经放下杀念。这个时候,母亲应该被释放了吧?那么,自己最龗后的心愿也算完成了。
想想这十六年来,自己失控之后,死在自己獠牙之下的妖魔鬼怪不计其数,自己的双手早就染满鲜血!
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为世不容的小杂种。身体不知被多少人糟蹋过,龌龊得永远也洗不干净。
这样子的自己,用一死换来大家的平安,魔界的安宁,已经很划算了。
果然,死最适合自己……
他凄伤地笑了笑,眼角冒出的泪珠很快就融解于冰冷的水中。
任由冰冷的水侵蚀他的灵魂,却再也感觉不到悲伤。
他正当以为,自己的魂魄可以无牵挂地在黑暗中消失之际,漆黑的水面,却突然出道了蓝的亮光。
那亮光穿透了黑暗浑浊的水层,柔和地照耀在他身上。
好刺目,好温暖,好熟悉的光芒!
幻夜吃力地抬起眼帘,寻找光芒的来源……
光芒璀璨一片,却什么都没有。
突然有一把熟悉的声音在撕声力歇地呼喊:
“主人,几生几世的悲欢离合是如此残忍地折腾着我们,主人不愿意醒,小白也受够了,就让我们一起魂魄消失于三界吧……从此,不需要轮回,也不需要守候,再没有任何的烦恼可以打扰我们。”
是小白!
幻夜在绝望中早就破碎了的心,被撼动了一下,一种难言的柔情在润生……
那家伙,终究对自己放不下!就算自己死了,还要缠着自己!
小白真的兑现承诺,生死都对自己不离弃……
幻夜感动得再次流泪,然而冰冷的水很快就把他的眼泪侵蚀了。
从小到大,小白苦苦寻找主人的身影就在幻夜的梦里出现,到小白误以为自己是木蔚来,对自己的热情相拥,到被鬼王挑拔离间,自己被小白一剑刺穿心脏,再到破镜重圆,与小白重拾主仆情谊。
这段时间,携手走过多少风雨,小白在鬼门关拯救了自己无数次……
他想念在寒冷的夜晚,抱着小白安睡那种舒心的温暖;他想念在阳光树下,小白变得白狐懒洋洋地偎在他身边,陪他读书的恰意;他想念,无论何时何地,小白总是形影不离地守在自己身边遮风挡雨的温馨;还想念小白为自己争风吃醋的蠢萌样子!
好想回去,跟小白一起,过平凡的生活。
他伸手向着光亮的水面抓了抓,却什么也没抓住。
“小白,我也好想你……”幻夜轻泣了一声,冷冰的水不住地往他咽喉里灌!他被呛得好难受。
但是,他已经死了,再也回不去了!
“小白,不要过来……”
无论他怎样挣扎,沉重的身体使不出一丝力气。
几股黑唳气,以淤泥幻化成黑漆漆的魔鬼,钳住他的四肢,拉他往黑暗的水底拖,身体下沉得更快了……
“放开我!”幻夜痛苦地挣扎。
“小杂种,你别想逃!龌龊的你,只能留在这里接受惩罚!”那些魔鬼狞笑着,用尽力去掐他的身体。
幻夜隐约看到,那些魔鬼,长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孔……
他们是曾经被他干了鲜血而死妖魔鬼怪!此刻来报复!
冷冰的水变得血腥,好像成了一片血红的海,是那些冤死的妖魔鬼怪的血汇成的血海……
“把血还给我们!把血还给我们……”恐怖的索命声鬼哭狼嚎地此起彼落。
“对不起……我不想杀你们的……”他悲伤的道龗歉是那么无力,那些魔鬼张牙舞爪地撕咬他的身体!
在痛苦、自卑、懊悔的侵蚀之下,他的意识又慢慢模糊了。他疲倦地阖上眼帘,手脚慢慢放松开来,再也无法抵抗。在悲伤的心底,矛盾的他却一直默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小白……
他既不想让小白看到这样的自己,心里又忍不住去想着小白。
如果,小白像以前一样,能找到自己,带自己离开这个黑暗冰冷的地方,该多好……
然而,小白却不能来这个地方!
无声的哭泣,悲伤的呼唤,都淹没于黑暗之中。
“滚开!”突然有一道凌厉的声音傲然吆喝!
幻夜觉得自己被一团祥和的空气包围着,身体停止了下沉。
所有的心魔惊悚地惨叫,在那道祥和的光芒中消散了!
幻夜再次吃力地睁开眼睛……
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挽着自己的胳膊,拉着自己往水面光亮的方向游。
幻夜的第一反应,是想起了那次在木秀,被小白一剑穿心而丧命后,在梦境中看到的那个抚琴的人。
“你是……”幻夜激动地唤。
那个人冷眸回望了幻夜一眼,他眼神眉梢间,尽是凌厉迫人的王者之气,眼眸却清澈如水,透着一种淡淡的,深不可测的温柔,如清冷的月光。一身白衣如雪,白得一尘不染,白得发亮,水底不干净的淤泥沾染不了他衣角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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