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不喜欢这样和人讨价还价的场面,倘若手中有些筹码还好,要是**裸的空手套白狼,总有种坐在银行不舒服的冰冷凳子上申请贷款的感觉——工作人员隔着厚厚的防玻璃拿鼻孔望人,随手翻看你辛辛苦苦跑了多家单位开具的各种证明,然后颐指气使的问道:你有正式工作吗?抵押的房子是完全产权吗?公积金足额缴纳吗?有没有其他能够估价的资产?每到这时,我都如坐针毡的浑身难受,比见丈母娘还小心的应答,生怕哪句话逆了人家的心情以致前功尽弃。
现在便是这样,布吕尼院长双手交叉坐着,目光慈祥的盯着我,好像学校门口招呼你来买冰棍的老奶奶,“修道院能为您做些什么呢?”他说完这句话,握着胸前的十字架歪了歪脑袋,我假意喝水来掩饰口干舌燥的堂皇,觉得此刻的自己跟十字架上瘦骨嶙峋受难的耶稣没啥两样。
稍稍定神,我决定采取迂回的策略,放下杯子开口言道:“还记得我第一次拜会您的样子吗?”
“当然记得,差不多三年前的事情了吧。”修道院长眯起眼睛,陷入遥远的回忆,“当时奥托陛下进军途中路过圣加耳,临时起意率众人来修道院祈祝胜利,您就是陛下追随者中的一位。”=
“没错,我还只是个小小的男爵,因为救过先教皇而受到赏识,得以进入陛下的视野。”见底的杯中倒映出我的影子。轻轻一摇,又荡漾着花掉,如烟往事滚滚而来咆哮而逝。追想已成昨日黄花,“修道院的恢弘气势和修士们清苦的生活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你们不爱财,却聚敛了富可敌国的财富,你们想出世,却常常被凡尘牵扰,就像个孩子怀里抱着大金块走在路上。旁人全投来艳羡与贪婪的目光。”
布吕尼院长微微一笑:“知道我注意了什么吗?”他见我困惑的摇头继续说,“你们每个人不同的神态,表情可以装。不过自然流露的眼神骗不了人,奥托陛下、赫尔曼公爵、亨利公爵等等人,您跟他们都不一样。”
“哦?”我没想到他会说起这茬,倒起了探究的兴致。“所谓相由心生。是个奇妙的玩意。”
“奥托陛下信心满满,走路时不自主的挺胸抬头,像极了一只骄傲的公鸡,处处以奥古斯都的继承人自居;赫尔曼公爵永远沉着脸,不说话的时候安静的可怕,其实他的内心很脆弱,行事风格沉稳过头,守成有余进取不足;亨利公爵竭力想表现出掌控一切的大气。期冀压过旁人一头,从他进入修道院的那刻起。眼睛就不停的四下观望,变态的占有欲令双眼充满血红的**,这是个眼高手低的人,做事容易操之过急,如今烽火连天的内战正是他感情用事的结果;而您,很不同……”老院长说到最后声调一提,似乎要有高论,引得我赶忙竖耳倾听,“您的注意力不在大厅的黄金灯架上,也不在礼拜室镶嵌琥珀的墙壁上,您关注的,是斑驳的浮雕与抄经员手边的古代卷轴,甚至能磕磕巴巴的读懂古卢恩语文献,光是这份学识便足以让人惊叹了!”
呵呵,我倒是想觊觎提留斯礼拜室的墙壁上镶嵌的琥珀,可谁给我进去一睹真容的机会呢?至于关注古代卷轴,那纯粹是喜欢里面花花绿绿的插画,至于读得懂什么古卢恩语,拜托,分明是没过四级的大学狗条件反射的拼写英语单词好吧?我在肚子里疯狂吐槽,脸上却装出受宠若惊的惶恐:“您实在过奖了。”
布吕尼院长满意的望着我的反应,仿佛老师在欣赏他功成名就的得意门生,“欣赏归欣赏,正事还是得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口口声声诲人不倦的灵魂工程师突然变身锱铢必较的奸商,非脸皮换了而已。
“梵蒂冈换了教皇,枢机主教奥多西斯登上彼得的圣座,成为上帝在人间最尊贵的仆人,尊讳约翰十七世教宗霓下。”信奉圣本笃教义的隐修派向来同梵蒂冈关系不睦,他们指责那些穿金戴银的主教背离了狩牧世人的本真,堕入可怕的**漩涡难以自拔,梵蒂冈则认为这帮打着修道旗号大肆垄断地方的修士们为“不是异端的异端”,藐视教廷权威自成体系,极大破坏了普世教会的教令统一。
果不其然,布吕尼院长目光呆滞的抿了抿嘴,“梵蒂冈的圣座会议已经近百年没邀请过我们参加,自从洛泰尔一世皇帝免除了修道院的缴税义务,连康斯坦茨的教区主教弥撒也不找圣加耳驻堂了。”常年素食的生活使得他肤色泛白,缺乏健康人应有的那种质感,“论彼得圣座如何变换继承人,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本笃派作为不受欢迎的异类,影响力还远不如东方教会分裂出去的亚述派。”
“所以,我来了您这里。”微微往前探着身子,我盯住老院长眼角细密的皱纹,希望探出他真实的想法,可这确实很难,“实不相瞒,院长大人,在抵达圣加耳之前,我刚和莱希菲尔德伯爵打了一仗,他才从您这里离开吧?伯爵大人重伤不治去世了,队伍土崩瓦解,相较之下我也好不到哪去,士兵打光了,不得不开出高的价码以换得佣兵团的支持,但问题是,我没钱。”
“没钱?容我猜猜,您不会想让修道院出资垫付吧?”老院长故作惊讶的瞪大眼睛,“看来猜的没错咯,请给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他重叉起胳膊,目露慈爱的凝视我,压力又回到这边。
“彼得圣座易主,奥多西斯成为任教宗,梵蒂冈掌握在我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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