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事不关己的语气几乎点燃了宁淑媛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她用力攥住身上的锦被,面色发青,瞳孔便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死气沉沉。“果然是你……”
她靠在颜色嵌团福五金褥子上的削薄身子,仿佛一场秋风都能将她吹的支离破碎一般。玉衍无声望着她,喉间便有抑制不住的酸楚之意。只是她一张精致的脸上,却仍扬着冷冽而不屑的笑意:“你若不自作聪明探知承影下落,也许也不会闹成这个样子。现下你若撒手人寰,永曦岂不是孤苦无依了。”玉衍觑着床前置的累累珊瑚,那颜色彤红如血,仿佛是在源源不断地吸收着那个女子最后的精气。“不过你放心,本宫会亲自照顾永曦,一定让他遂了妹妹心愿,此生做不成皇帝。”
随着鎏金烛台上红烛落泪的一声清响,宁淑媛骤然睁大眼睛。那双不甘的眼底,是刻骨的仇恨。
“为什么,我们曾以姐妹相称,你为何这样对我!”
“你也说了,是曾经。”玉衍见她大口喘息着,便如行将干枯的金鱼,便有些恹恹地看向别处,“更何况宫里哪有真心姐妹。你扪心自问,本宫待你如何,你亲生妹妹又待你如何――我们早已互不相欠了。”
宁淑媛的呼吸猛然间变得急促而沉重,那声音如同落在檐上的错落雨点,带着怨愤与绝望的悲鸣。她几度想要张口,奈何那一股怨气牢牢堵在胸腔之中,使她发不出声音。玉衍刚欲转身离开,门外却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那猛烈的声响在一瞬打破了屋内的寂静,惊得玉衍慌忙抬眼去看。却是重涎宫的宫女,她跪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道:“皇后娘娘,容姬小产了,皇上叫您快些过去!”
那宫女话音未落,便敏锐地察觉出了屋内气氛的诡异,不觉敛了敛声音道:“娘娘……”
玉衍最后瞥向身后一眼,见那女子的目光早已不再是最初的绝望,异样的愤怒从她那双昏暗的眸子里折射出妖异的光,尖锐得几乎叫人不敢直视。玉衍一颗心终于安稳下来,只吩咐道“照顾好你家娘娘”,遂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殿阁。
那一夜,宫里有两位妃嫔挣扎在生死边缘。唯一不同的是,一人牵着后宫所有人的目光,而另一人却是无人问津。容姬苦苦挣扎了两个时辰后,终是不负圣望诞下了四皇子永澈。只是因为早产,那胎儿出生时只有猫儿般大小,又是先天体弱多病,太医断言随时都有夭折的可能。
如此一来,更是无人顾及尚还有一位淑媛重病在床。裕灏想必是念在永曦面子上,这才着人送了些补品过去。后宫本已连丧事都备好了,岂料宁淑媛吐血都吐了一盆之多,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如此叫太医医治了些时日,竟也明显好转。
转眼已是秋末。
宁淑媛今夜侍寝的消息传到景安宫时,玉衍正翻阅着小几上的《国策》。她闻言也不过是停了停手,并未多说什么。倒是在一旁添香的苏鄂面庞上疑云深重:“宁小主大病一场,难不成是就此转了性?”
玉衍抚着身上杏绸绞绯银线的长衣,连眼皮都未抬起:“那不是很好。”
彼时,贴水的夜风顺着身后未关紧的小窗无声潜入,玉衍只着了件单衣,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她索性合了书页,行至象牙白雕红牡丹的圆桌前,慢慢饮了一杯热茶驱寒,一时心思如海深沉。这样的转变她也曾经历过,那忽然间的通透并非真的想开了,而是受的苦难太多,生生磨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从前所不齿的行为亦成为争宠的手段,便是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了高不胜寒的凤位。
也便是从宁淑媛突然复宠之日起,玉衍的恩宠再不复从前。也许是因一连真相被揭开之后,她再也无法心平气和的面对皇帝。也许是盛世太平,裕灏再不需要一个摄政的后妃。总之帝后之间的日渐生疏是不争的事实,圣驾移步景安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是祖上规定的节日里,他们彼此间也鲜有肌肤之亲。
每每想起,玉衍便会苦笑,遥想秦氏被打入冷宫的那一年,她与裕灏之间亦是如此生疏。
就像是权利的诅咒。也曾相依相守,海誓山盟。在第一个侍寝的夜里男子揭开喜红的盖头,映入眼帘的也曾是一张庞然心动的娇美脸庞。共历艰险,相互扶持,在最艰难的日子里看到彼此不经意的眼神时,也曾期许过此生如此。只是当这一qie与权力有染,当她纯真清透的面容染上了凤冠霞帔的色彩之时,一qie就变了。
前者是秦素月,后者便是她北宫卿。
即便如此,玉衍仍比前皇后活的轻松许多。因为一开始便知道帝王无长宠,所以她从不过分奢求什么。独守空房又如何,这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有谁没有经历过漫漫长夜,独自一人的煎熬。更何况她已拥有无上的权势,这些苦本也没有白白经受。
故而,在前朝太子之争愈演愈烈的时候,玉衍只是安静地抄写一卷又一卷的经文,再将它们一点点烧去。看着火光将蝇头小楷徐徐吞噬之时,她便能感到安宁。乍暖微凉的秋夜,她着一身素净衣衫,垂首立于院中,眺望着远处的灯火通明,眼里闪着微冷的光。
这样的日子不知持续了几载春秋,忽有一日,董毕来到宫中,说是皇帝请她移驾御书房。
从前可随意出入的地方,却已许久不曾踏入其中。玉衍到时,见殿中不止有皇帝一人。昭妃身着浅银色绯花绣暗青并蒂莲的常服,青
喜欢帝家怨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