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行省浙东道,台州路黄岩县。
海水无风时,波涛安悠悠。
可吃不饱肚子的百姓却无暇顾及大海深邃迷人的景色。
历朝历代,贩卖私盐的利润都在一切行列之首,是故以身试法的盐贩屡禁不止。
元朝统一全国之初,江浙一带就有很多人卷入了制贩私盐的活动,官府仅在松江府上海县一地就先后捕获“盐徒五千”。
随着朝政的日益腐败和民众生存条件的恶化,各地特别是沿江并海一带更是私盐公行,派去督办此事的官差也只想着从中牟利,毫无作为。
此刻在黄岩县一个煮盐的亭场里,一个面色黝黑的汉子正扛着两个盐袋运往官船。
日头正盛,汉子被晒的汗流浃背,看上去辛苦至极,但脚步却极为麻利。
面黑的汉子就是文瑄要找的方国珍,此人家里世代沿海而居,以佃农和在海上贩私盐为业。
到了此辈共有亲兄弟五人,方国珍排行老三,为人仗义,头脑聪明。
方国珍得知了前些日子官府在淮东刚捕获了大量私盐后,便不敢冒着危险继续与兄弟们铤而走险,于是想办法贿赂了官营盐业的亭长,到亭场里帮着朝中有“路子”的老爷们做事,虽说利润会少了许多,但好歹在安全上也多点保障。
毕竟自己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人需要负担,方国珍做事向来谨慎小心,在没有安全的保证下不愿做大胆的尝试,宁可全家一起勒紧裤带饿上两顿,作为家中顶梁柱的几个男人也绝不能出什么闪失。
好在方家五个兄弟都勤劳肯干,勠力同心,方家的生活也就过得越来越好,再有方国珍仗义豪爽的名声在外,所以方家人在黄岩县当地小有声名,奔赴黄岩县的文瑄也得以顺利地找到了他。
文瑄心中清楚,想要控制温、台两地的海权,除了要在元廷的虎口中拔下一颗门牙以外,不可跃过的便是眼前这个方国珍。
对于这位在元末历史上首位起义成功的海上枭雄,文瑄是很感兴趣的。
尤其在得了邹普胜的推荐以后,文瑄又花费了充足的精力和时间来了解此人的脾性和背景,甚至在到达黄岩以后不惜扮做亭户盐丁潜伏在他的身边。
“三哥,不好了!”方家的老四方国瑛远远跑来,面色焦急地喊道。
方国珍有些不满地责备道:“毛毛躁躁的,天要塌下来了不成?”
方国瑛站定后来不及把气喘匀便接着道:“三哥,你若不赶紧拿个主意,天可就真的塌下来了!”
见四弟如此着急,方国珍不敢大意,赶忙放下盐袋,抚着他的后背问:“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跟在其身后的文瑄也跟着放慢了步伐,竖起耳朵听兄弟二人的对话。
方国瑛急声讲述道:“刚才那些蔡乱头派来的人又去家里胡闹,大哥和二哥实在忍耐不住,就出手将那些人给打了一顿,可没想到这群海寇竟然恶人先告状,转头跑去报官说我们方家实际上是那蔡乱头的同党!”
“此事当真?”方国珍沉声问道,脸色也变得愈发难看。
“绝没有错,我有个朋友在县衙当差,刚刚也是偷着传信给我,告黑状的人现如今还在衙里!”方国瑛越说越是着急,一把又一把地抹着脸和脖子上的汗水。
老五方国珉这时也闻声赶来,“这个蔡乱头真是欺人太甚,三哥不愿随他入海为寇,居然便想到了这样的法子来害我们!不过县衙的那帮捕役虽然贪财,但也不至于空口无凭就定了我们的罪名吧?”
蔡乱头?没想到他也在打着招揽方国珍的主意……不过这倒有可能是自己的机会!文瑄飞速地心里盘算起来。
“老四、老五,你们都先冷静冷静,不要慌神!”方国珍还算镇定,出言安慰着兄弟俩的情绪。
思虑片刻后分析道:“那些官差向来对蔡乱头束手无策,为了应付差事,他们很有可能听信诬告来抓我们顶罪。”
“那该如何是好?”
“要不我们赶紧去县衙与他们对峙吧?”
老五听后神情逐渐凝重起来,老四更是着急,左一把右一把的擦着脸上汗水。
方国珍摇头道:“以防万一,你们立刻回家通知大哥和二哥,带上全家老小连夜逃走避难。”
“那你呢?”
方国珍眼中闪过一丝冷色,“这些人既然对我方家生了歹意,我便也无需客气了。”
“三哥你是想要……”老五方国瑛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胆小的老四方国珉带着颤音道:“杀人可是要掉脑袋的,三哥……”
方国珍摆手打断了他,正色道:“你不必多言,我心中有数,你们只需按我说的立刻回去带家眷逃离便可,实在不行就想办法弄两艘船逃往海上,总归千万不要被官差和蔡乱头的人抓住了!”
方国瑛还想再劝,方国珉却在一旁用力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催促道:“我们就听三哥的吧,他的主意什么时候错过?”
“好吧……”尽管方国瑛还是有些担心,但也拗不过他们,只能先随五弟回家。
方国珍站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继续将两袋粗盐扛起放到了该放的位置,取了一顶遮阳的箬帽戴在头上后离开了亭场,文瑄见状也悄然跟在了他的身后。
想要我的命?那我就先宰了你们这群杂碎!
方国珍压低了箬帽,悄无声息地穿过闹市的人流,顺带着从屠宰摊上摸走了一把锋利精悍的宰牛刀,用一截割下的袖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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