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鲁施礼恭声道:“老臣惭愧,有负圣上和丞相所望。”
脱脱摆了摆手道:“贾大人一心为民,连年奔波在治河前线,我曾听闻为了考察水患情况,往返数千里不辞劳苦。这样的好官若仍是有负圣望,我等臣子岂不是要羞愧而死了。”
旋即看向一众僚属,“你们也当多向贾大人学习。”
贾鲁虽为汉人,但为人、为官之道远近闻名,众人饶是蒙古贵族,也无不对其衷心敬佩。
寒暄过后,脱脱开门见山地问道:“贾大人,这次召你回京,便是因为圣意已定,整治黄河,你可有良策?”
贾鲁面有难色,答道:“治河之策,老臣几年前就已经说过了,只有两个方案:一是就决口以下新河道北岸筑堤,限制决河横流,工程量小;一是堵塞决口,同时疏浚下游河道,挽河回故道,这是事半功倍的做法。”
脱脱苦笑道:“几年前朝议此事时,我尚不能统领全局,以至于贾大人受了委屈。如今我已经向圣上请命,任命你为工部尚书兼总治河防使,此次治河就用后一方案,不管需要多少财力、物力、人力,我都会为你备齐,请你务必将肆虐的黄河平息下去!”
贾鲁闻言心中感动,激动地答道:“这次老臣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一定堵住黄河!”
脱脱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黄河肆虐已久,治河一事已经迫在眉睫,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致使天怒人怨,连大都之中都随处可见饥民。
这样的情况若再持续下去,只怕他脱脱便要成了大元的千古罪人了。
自他复相以来,至正帝对其展现了前所未有的信任,脱脱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革除弊政、整治贪腐、强化农桑……雷厉风行的脱脱将大元王朝这个庞然大物重新运作了起来。
但是这些积弊已久的问题在黄河水患和财政危机的面前都显得太过渺小,这两个棘手难题终日缠在他的心头愁的他难以入眠。
对于空虚的国库,脱脱与至正帝最终作出了变更钞法的决定,眼下还没实施,不知其效如何。
对于泛滥的黄河,尽管脱脱的心中始终排斥汉臣,但也只能将全部的希望都押在了贾鲁的身上。
向手下的心腹官员和僚属引见了贾鲁之后,脱脱便要立刻脱身进宫面圣。
虽然龙椅上的至正帝已然愈发不愿过问这些糟心的政事,但作为一名忠心的臣子,像治河这样的大事他还是需要亲自奏报的。
不多时,脱脱便已来到皇宫大内。
可与往常不同,今日领路的太监将他带到了一处宫内新翻修的法堂之外。
脱脱瞥了一眼“些郎兀该”的牌匾,下意识地叹了口气,此事他自然是知道的,因为翻建此处的钱款还是他绞尽脑汁从户部的牙缝中抠出来的。
脱脱恭敬地在发烫之外等了半晌,满身横肉的哈麻才从其中缓缓走出,见到沉吟不语的脱脱,凑近身前说话。
哈麻屏退了跟着的太监,低声道:“大人,圣上正在‘无碍堂’中修炼‘大喜乐’法,此刻正在兴头上,估计一时半会也出不来。方才我已经将您的意思向圣上通禀过了,圣上下了旨意让您全权处理便可。”
脱脱已有三十六七岁年纪,样貌英伟,身姿挺拔,双眼炯炯有神,听罢哈麻所言,面色微怒,甩了下身上精美罗服的宽松袖子,背过手去。
哈麻将头压得更低,弓着身子,抿了抿嘴唇,看了看左右并无旁人,劝慰道:“大人,圣上此前尽付精力于朝堂,但结果却收效甚微,难免失了些志气。眼下圣上既然相信大人的才略,将一国军政尽数托付于您,您该高兴才是。”
脱脱沉思良久后斜着眼睛瞟了哈麻一眼,漠然道:“带我进去”。
哈麻转了转眼珠,直起身子,不动声色地拦在脱脱身前,苦笑道:“圣上禅定之中,若真惊怒了他,就得不偿失了。”
面色愠怒的脱脱突然话锋一转,没来由地问道:“若我没记错的话,集贤学士秃鲁帖木儿是你的妹婿吧?”
哈麻一怔,心思飞速盘转,秃鲁帖木儿的确是自己亲自向皇帝引荐的,脱脱此问颇有些问罪的意思。
脱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勉强镇定道:“大人说的不错。”
起初,为了尽快加速自己家族的崛起,从弟弟雪雪到妹婿秃鲁帖木儿,可以说都是哈麻亲手安插在皇帝身边的。
为了获得至正帝的宠信,秃鲁帖木儿与老的沙、八郎、答剌马吉的、波迪哇儿祃等十人,共称为“十倚纳”,又向至正帝引荐了吐蕃喇嘛僧伽璘真等人,教皇帝“演揲儿法”。
所谓演揲儿即汉语“大喜乐”之意,“大喜乐”又名双修法,即男女双修气功,皆房中术也。
十倚纳以高丽姬妾为耳目,专门刺探贵族家的命妇,或民间良家妇女,带到宫中,供皇帝修炼“大喜乐”时享用。
又怂恿至正帝翻建了这一秘密法堂,名为“些郎兀该”,即“事事无碍”,因而宫中太监和宫女私下里尽称此处为‘无碍堂’。
众人在此“无碍堂”中,男女裸居,君臣宣淫,而群僧出入禁中,无所禁止,丑声秽行,著闻于外。
虽市井之人听闻,亦对此深恶痛绝。至正帝因此荒废朝纲,是以脱脱今日才对哈麻等人颇有怨言。
脱脱踱着步子绕哈麻走了一圈,边走便说道:“听说教圣上演蝶儿法的西蕃僧伽璘真做了我大元的国师?”
哈麻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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