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维军知道自己被反贪污贿赂部门调查时,所有的情况都已掌握在了反贪污贿赂人员的手里了。他先惊恐后颓废,而后又冷静下来,有一种从来没过的没落感和轻松感。是宋明清悄悄告诉他正被被调查的。
李维军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老宋了,虽然不反感他。只是他晋升为领导干部后,不在一处办公,很少碰面。何况宋明清又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恰好这天李维军因为下雨没有出去,宋明清去茶水间倒茶渣时碰到了去洗手间的他。
他看见老宋迎面过来,就冲他点点头,正要擦身过去时,就听老宋说:
“等等,有件事儿你知不知道?”
“……?”李维军对他没有称呼自己的官职有点儿介怀,不过老宋一向清高,他也只得罢了。只是他基本上不过问单位的事儿,他所说的事儿,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整天不见人的老宋要当面和他提起。他疑惑的注视着他。
“你过来!”宋明清把他叫到了走廊一头。
那里没人,两边的房间是放过期的书报杂志的储物间。说话方便。
李维军很不情愿的跟了过去。他现在是个不小的领导了,没必要跟下属说句话还藏藏掖掖的。
“你知不知道他们在查你?”宋明清开门见山道。
“谁查我?”李维军一惊,转而揣测老宋可能在开玩笑。
“反贪部门!”
“……”等李维军回过神来时,宋明清已经不见了。
不知何时他回到办公室,听到门外众人往外走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后,他才出门。他大脑空洞的回到家,家里空无一人,曹广文一定是带着孩子回娘家了。他心里空荡荡的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茶几上摆放着的一盆水仙。几株水仙竖在浅浅的花盆里,根部压着白色的鹅卵石,绿色的花杆上端顶着白瓣红心蕊的花朵。花瓣边缘枯黄,根部水不知何时干了。也许已经多日没人给它浇水了。他连抽了两盒烟,缓了缓神,想了想,认为只有一条路可走,行与不行都试试吧。
他打开保险柜,把所有的金条从小保险柜里取出来,装在一个黑色的小皮包里,停了一下,又匆忙从冰箱里抓了一包自己也没看清是什么食品的袋子遮掩在上面,匆匆下了楼,来到楼下,才发现楼下现在已没有车随时等候接送他了。他回到楼上拨打“老油条”的号码,第一次出现没有接的情况,再次、三次拨打,依然没被接。等了十分钟,电话也没回。他突然明白,“老油条”的绰号不是白叫的,自己已经不在他的服从服务的范畴了……他现在应该是即将新上任者的“孙子”,是自己的“爷爷”了。他忍不住暴躁的骂了一句:
“狗杂种!”
他想给其他下属打打试试,发现除了“老油条”的号码,别人的都记不大清楚。他放下电话,感到胸口胀疼。坐下来歇息了片刻,他再次来到街上,在日常出租车停靠的地方等了几分钟,感觉四处很是凄凄清清,没有人来,更不见车辆。风迎面扫来,吹醒了茫然等待、观望的他。他忙乘着满天霞光朝反贪部门的家属大院走去……
双脚踏在路面上,他这时才留神到自己好久不走路了,尤其是来到这座城市里工作后。刚来城里工作时,总认为有辆自行车骑着才算有身份,没有自行车,哪怕是借,也要借一辆骑着到街上,总绞尽脑汁绕开步行出行,就怕11号列车失了身份;后来当上了领导,就尽可能的坐着车穿梭人群中,司机下班回家了,要去哪里就自己开车,为的就是不失去了那个优越的面子。以前总感触城很大,没有交通工具,哪里都无法去。但是,今天他才感觉到走路很踏实……
城不大,去哪里似乎也并不遥远,走路也没用多长时间就到目的地了。傍晚的反贪部门的家属大院里的人声嘈杂,尤其是孩子们的叫喊声分外尖锐。但是这热闹是那样陌生而又遥远,在李维军感觉到。他走进大院,打听到一座二层旧红砖楼的小院落,走到门口,看见黑漆铁栅栏围起来的院里面,月季花正开得芬芳,深红色的花朵夺目的顶在枝头。栅栏门开着,幽幽花香弥漫到门外来。这就是决定自己仕途能否继续的人住的地方,他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致近切而又遥远,实在而又荒芜,苦难和繁花都恍若隔世,正要抬腿上前扣扣希冀能挽住命运幸运的大门时,就见屋里走来一位女人,臂腕间抱着一个孩子,孩子还不会讲话,满嘴里发出依依呀呀的音符,小手指着盛开的花儿,满脸兴奋欣喜要扑过去的样子。听到女人柔和有爱的跟孩子说话:
“哦,花,花儿,红颜色的……好看,是不是?”
李维军听着女人的声音非常耳熟,却又想不起是哪位故人的声音。他抬眼仔细看那女人,不由得收住了脚:高思任……他后退了几步,躲在一棵大树下悄悄看着高思任。
靠近树,他无意中看到大树的皮上贴长着墙藓,圆钝的长舌形藓叶饱含着水分,倾立着,翠绿色招展着生命的勃勃生机。看着墙藓,他想起那盆被自己丢弃的葫芦藓,心口尖锐的疼了一下。他不知进退,却闻到了一缕幽幽的桂花香气飘来,四周张望,没看清桂花树的所在,这时又听屋里有人喊:
“老婆——!你想吃蒸的?还是煮的?”那位冲外面喊的人边喊着边从屋里走出来,正是反贪污贿赂局的干部之一畅义宏。他围着白底红花布围裙,左手里拿着筷子,右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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