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过后,钱日生和往日一模一样,只是周围人都觉得这个王子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却又说不出来。雍王一如既往的要钱日生服侍自己,钱日生也更加尽心尽力,最后竟然直接就在雍王床边打了地铺伺候。
夜里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谈天说地,就跟街坊邻居似的聊着漫无边际的话题,骂着奸猾的官吏,笑话倒霉的官员,甚至还分析起几桩地方上的案子。
“嘶,人赃并获,杀人偿命,怎么就变成流刑了呢?你们那官儿是怎么判的?”这天谈到一桩杀人案,凶手伏法,却硬生生免了死罪,这让雍王有些意外:“坐实到这个地步了,还能救回来?”
钱日生头枕着胳膊,嘿嘿笑着就是不答:“您猜猜看?”
雍王想了想,躺在床上嘀咕道:“你倒给我解解。”
钱日生于是便开始层层剖析:“这个案子在别人那里是板上钉钉的,在我们这里却并未‘结案’,只要打点到了改一个字就行。”
“一个字?”雍王更加好奇了。
钱日生将当时的验状又背了一遍:“此乃身受杖击而亡,乃刻意为之,应为殴杀,而不是斗杀。”
“这样写是什么意思?不都是杀嘛。”
钱日生解释道:“斗杀,乃双人互搏,一时兴起失手致死。而殴杀,却是刻意殴打致死,乃主动所为。”他最后总结道:“一字之差,死罪便改成流刑,打点一番说不准还能买人代为流放,自己换个名儿又是逍遥人。”
“嘿,真难为你们了!”
刚说完话,突然听见外头吵成一片,火光映在帐篷上,顿时人影憧憧,雍王让钱日生扶着起身,这时内侍何遥快步赶了进来:“外头有一伙人马,说是奉剑南王手令前来护驾,说六爷即将前来。”
“六爷?”雍王把“爷”这个字咬的极重:“真是孝心感动天地,要他们领头的进来说话!”
没多久一个将佐身穿甲胄立刻奔了进来,一眼瞅见钱日生站在雍王身前,一众侍卫手按腰刀站在两侧,他心里立刻慌了神,将手令捧了上来:“禀雍王,标下赵元奉令前来……护……护驾……”说到这里他自己已经知道不对劲了,冷汗直下。
雍王将手令仔细看,上面寥寥几行:“雍王病重,着柳州都统赵元率亲兵护卫进驻协防,听候节制。此谕。”
自己十分潦草,钤印倒是六王子的印,只是痕迹半新不旧,雍王将手令交给大臣,从王鼐开始一个个往下传看。
“怎么样?”雍王口气沉甸甸的,调理着呼吸费力问道:“看出什么没有?”
大臣们这时候哪敢吱声,钱日生倒是亮堂起来,这分明就是准备争家产了,头一个怀疑的就是在京坐镇的六王子。
王鼐头一个说:“请雍王留意,两位王子平日处置政务,笔迹传遍朝野,极易被人揣摩伪造,头一张空白的印纸也是容易的。”
这是极为公允的说辞,可雍王却不依不饶:“就两个儿子,不是你就是他,你说还有谁赶伪造?”
钱日生听的喉头咽了一下,生怕雍王把自己揭穿了,好在雍王又补充了一句:“总不能是扶风下的令吧。”
大臣们都捏着小心生怕说错一个字,字迹上原本可以细察端倪,但是谁有不知是诈中有诈?
第二日雍王便下令摆驾回宫,夜里有惊无险,反倒让雍王精神许多,一路上坐在马车中也变得有些沉默。这天行至柳河镇,刚停下来,就见不远处树林里一片飞鸟腾空而起,众人都愣了一下,雍王却最先反应过来,招来中营旗官:“你派人去那片林子里看看。”
话没说完,就听号角亢声而起,树林里陡然钻出两股骑兵,激流似的左右包抄而来。
“不好!”中军都尉陈广大叫一声,赶紧呼喝道:“中军护驾,前军结阵!”
几个军令官赶紧策马奔上高地,挥动旗帜,雍王举目远眺,突然一连片的号角战鼓响动,树林间火把齐明,伏军四出,尽皆围了过来。
一眨眼功夫骑兵已经涌了上来,远处号角此起彼伏,雍王车驾一共只有一千兵马,只能收作一处死守山岗,各部将官约束部众,结阵准备迎敌。
钱日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瞠目结舌,眼前双方已经混在一处,喊叫厮杀声、兵刃碰撞声,战甲摩擦声潮水一般一浪接着一浪。
雍王手按长剑立在山头,眼见东南西北四方都是敌军,齐声高呼“诛奸臣,清王侧”!丞相王鼐一眼望向裴元华:“裴首座,你怎么解释!”
雍王咬牙切齿的盯着战场,陈广不停的调派人手传达新的指令,可对方陡然冒出一个锥形骑阵,从黑压压的铁流中钻将出来直奔上岗!雍军赶紧组织防御,三轮箭雨下去,对方竟然丝毫不惧,嚎叫着顶着往上冲。
雍军刀盾手轰然前移,仿佛一片盾墙,只听一个将校一声令下,直接迎了上去,仿佛江河决堤、惊涛拍岸,两边军士恶杀狠斗。探马走马灯似一样往来传报。
“报!敌军冲杀左翼!”
“报!副将曹坤战死!”
“报!敌军右路迂回,刘召将军恳请雍王暂避!”
陈广脸色铁青,举目望去山下尽是黑压压的敌军,好在山道崎岖,大部队无法展开,可再过几天就说不准了。
敌军连续扰阵有时候悍死拼杀,有时候射箭骚扰,到了后半夜竟然退了下去,只派了少数人时不时的策马狂奔一直高呼,怂恿着手下兵士投降。
“奸臣误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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