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有那么多钱同时开工,皇帝决定先修建广东境内的短途铁路,自然分出了三大铁路公司:“宋左铁路公司”、“宋北铁路公司”、“宋右铁电公司”。
而惠川堂因为修建电报线路时候表现出的快、凶、稳,被皇帝记住了,外加钟家良大力支持,鉴于他们除了铁路还修建电报线路,因此从皇帝手里接过了“宋右铁路电报公司”的御赐公司名称大匾。
比别的两个公司都更霸气,他们叫铁路,翁建光的叫做“铁电”,这其实只是表面,实质是皇帝最关心计划的海京至南昌线,因为最强大的敌人来自于那个方向,因此夺到这条线承建权的翁建光一夜之间变成大亨,而他的心腹方秉生也水涨船高,成为海京的一位工业新贵。
而十五年前招募他进入惠川堂的前辈山ji,已经心甘情愿的拍他的马屁了,甚至为了重回这个当年第一次见面饿得肚子1uan叫的落魄举人身边,给翁建光送了大礼才揽到这个跟随“铁电第一先锋”生哥的差事。
“生哥,”山ji真心实意的恭维道:“每次这些西洋的新鲜事一出来,你就横刀立马的当先锋,我可真佩服您啊,您这脑袋怎么长的,真不愧是咱们公司中西贯通的第一大才啊……”
听到“中西贯通”四个字,方秉生却没有什么高兴的反应,相反,他低下头装作去看被太阳映照的刺眼的报纸,那上面一个字都看不到了,他满心都是郁闷。
他早就不是中西贯通的通才了,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是:电报?谁知道那实心玩意怎么传话的?到现在他都不懂;铁路?谁知道那可怕的轰轰叫的东西怎么开的?居然吃煤就能跑?中国什么时候往炉膛里扔煤,那肯定是瓷器出来,谁听说过瓷器窑自己怪叫着一夜跑百里呢。
而现在他手下管着的人已经不是山ji这种打手了,而是一群现任举人、海龟,随便找个人出来都是“六二年留学法国回来报效我海宋”、“我在英国受训工程兵两年”、“皇家一级建筑士,参与过香港至海京的第一条铁路修建”……
他们手里那些仪器方秉生从来不敢碰的,怕1u怯。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愕然现自己这个西学公司副总裁的最大强项居然是指挥流氓对付刁民!
当然那么多银子,别说指挥,就算提把刀上去自己砍也值了,问题是最近他自尊心很受打击:他虽然现在荣华富贵,在海京城外区域请法国建筑师修建了巨大的豪宅,在阳台上彷佛可以看到皇帝的蓝宫穹顶;但是他内心宁可当那蓝色穹顶下一个跑tui的小官吏!
士农工商!
十五年过去了,他已经三十四岁,世道变得让人吃惊,连瓷器窑都可以跑了,农民早就和破烂划等号了,但这没有什么,农民一直都是这样,从秦始皇开始;不过那些下贱的商人和工业者什么时候和士划等号了呢?
尽管他自己就是工商,但对自己身份的鄙视一刻都没变过。
所以他虽然非常有钱有地位,然而他从来不碰两杆枪:烟枪和下面的枪。
你可以很有钱,你也可以chou大烟,你甚至可以养小妾、**,但要在以神立国的大宋当官,有这两杆枪绝对没门!
这是皇帝定下的铁律。
方秉生一直想当官,甚至娶了一个天主教的妻子,向那些官员们学习。
这是他一直想再科举,考取文官。
然而一方面他很忙,而另一方面他自觉永远进不去了,他的学历目前相当于小学!
当年他可以用皇帝引入的西学里考优秀,不过那是中文考试,三年前,帝国取消了夷文考,不是不考夷文了,而是所有科目除了一门国语外,全是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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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些,方秉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看到自己提携人这副样子,对面的山ji立刻紧张的把西瓜扔出车窗,俯过身体把手盖在着耀眼白光的报纸上,叫道:“生哥,你怎么了?刺着眼了?现在别看报纸了?太阳晒得到,转弯再看?”
“不是…是啊,刺到眼了。”方秉生当然不会让山ji知道自己想什么,故作眼睛刺疼,把报纸往小桌上一撂,自己摘下眼镜擦拭起来。
山ji关切的看着方秉生恢复如初,他低头看了看那报纸,笑道:“我现在也没识几个字,但原来的书还是看过的,听说皇帝把字也变了?以前是竖着写的,现在横着写了;以前字笔画很多,现在笔画变少了,叫做什么什么简单…简什么字来着?”
“简体字!”方秉生答道。
他捏起那张报纸,看着上面张牙舞爪的简体字,内心在流泪:“吾皇啊!您是圣君!我们都知道!我们知道您是半文盲,不怎么识字,但我们不会鄙视您的!有多少贤达智士排队等着辅佐您呢!前几年您因为自己不会断句,硬要给中文加标点,这都够气人的了,但是您怎么能因为自己不识繁体字,就把自己的白字当金科yu律当新中文啊!让天下人都跟着您写白字啊?!苍天啊!”
正想着,一个圆滚滚的大胖子来到两人座位前,他不停用手绢擦着满头的汗,因为天热,车厢里都开着窗户,有时候前面车头的煤烟和紧随其的运煤车车厢的煤灰飞了起来,那手绢已经变成黑乎乎的,看起来像一坨抹布,配合上主人热得红的脸和汗津津的鬓角更显得滑稽,彷佛厨房里的师傅在擦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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