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怎生情怅然,知怎生泪暗悬?
……
这场戏最终款款落幕,多少人听出了里面的相似,忍不住涟涟落泪;有的也只是哀声叹气,感慨此情的坎坷……
凤兮坐在那里,听着周围一片的哀叹声,眼帘已经湿润两人,却拼命眨着眼,忍着不让泪落下。
她其实不只为这戏里动容,在戏外,她也被台上那女子的一个回眸,瞬间击破了心房。
她说不上来那个眼神的感觉,留念不舍、却又无可奈何,最最诠释了她的内心。
不知为何,台上的女子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天涯找到了知己,彼此最明白对方的感受。
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凤兮看完整幕戏,最终得出了这个绝对的结论。
一曲哀情落幕后,四下的人走的走,散的散。
最终只剩凤兮一人,依旧还坐在那里,手边还是一杯满满的茶水,却不似之前那样热气氤氲。
人走茶凉,大概就是这番感受吧。
他和沉衍,又何尝不似一出粉墨之戏。
纠纠缠缠这么多年,最后一切都真相大白的时候,他们又想起了过去。
他们是戏里的两个伶人,来来回回,终究还是错过了彼此。
是戏子,也是傻子。
身在戏中,得一晌贪欢,也就觉得知足了。
然而再经久不衰的戏,也终有唱罢的那一刻。
待到谢了戏幕,看客笑了笑,哭的哭,笑完哭完后,又是一片人走茶凉,谁也不会为了谁而等待。
她和沉衍,就像活了两幕戏。
你方唱罢我登场,
台下他们笑荒唐。
凤兮不愿再做他们口中的荒唐,她终于从那座折磨人的戏园里逃了出来,她却又发现对那段磨人的过往,是最让人怀念的。
收拾戏台的杂役,以为又是看得入了迷,迟迟还没回过神来的戏痴。
于是动作小心地没有打扰她,先收拾了别处的,最后终于迫于无奈,忍不住打断了凤兮的沉思。
“姑娘,姑娘……”
凤兮好像听见在叫她,只是声音好像有些遥远,她听得有些恍惚。
凤兮涣散的眼神终于重新汇聚了视线,她一脸疑惑地看向面前的人,
“你是?”
小杂役也没有催赶他,好脾气地解释道:“姑娘我们打烊了,您看要不明日再来?”
话岁说的委婉,凤兮还是听出了言外之意。
她笑了笑,起身不好意思地鞠了一躬,然后慌忙逃出了那处伤感之地。
看着凤兮匆忙离去的背影,小杂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小声道:“倒又是一个深情之人。”
他年纪虽小,但好歹在这个梨园工作了这么久,来来往往的人多的数不清,久而久之,他看过的人,也数不胜数。
可倒像她这样深情的,一坐就是一天的人,他从来只见过几个。
一个是她。
还有一个是好几年前,只要唱了《牡丹亭》,就在这一个人坐上一天的书生。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来没来过了。
听说是觊觎青衣的美色,被人给活活打死了;又有一种说法是,家里没钱挥霍,在那个冬天,被冻死了……
总之是再也没来过,他们家青衣,也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只要唱《牡丹亭》,就能硬生生把人唱哭。
仿佛她就是那生在戏里的人。
凤兮迈出房门的那一刻,夕阳耀眼的光芒直直对上了她的瞳孔,刺得她睁不开眼。
先前一派热闹的景象早已成了一片落寞,大街上空空荡荡的,只留了些枯叶瘦菜。
凤兮站在那里缓了好一会儿,任由夕风凉飕飕的吹在身上,她不禁裹了裹衣裳,也抵不住这吹进心里的寒冷。
不知走了多久,清冷的月色隐约朦胧着四下无人的街道。
凤兮突然就清了清嗓子,在深深的夜色中,高声唱着:
你方唱罢我登场,
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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