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练多年的技艺水到渠成地突破,最后欠缺的一丝韵味终于得以圆满。
台下再次响起叫好声,呼声高过一潮又一潮。
伍晴略带羞怯地笑着,没有吝惜自己的掌声。
她从人海中来,哪里都发着光。
……
“师父,今天有个姑娘来听我唱戏,生得很是漂亮,就像仙子一样。”
苍云拎着线板,看着牡丹人偶的脸谱,像丢了魂。
老人雕着柳木,手中的刻刀停了一瞬,叹了叹气,头也不抬地道。
“那个姑娘啊,伍家老爷的独女,宝贝得不得了,还是先进的知识分子。”
该来的劫终归是躲不过。
“伍家啊。”
苍云叹了叹气,眼眸黯淡了下去。
这种大户人家的女孩子,看一眼都是奢望。
往后的时间里,伍晴经常来这个地方听戏。
有《桃花扇》,有《霸王别姬》,也有《梁祝》。
每次看着她站在人群中,他就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也好。
尽管她从未见过他的模样。
那块隔在两人之间的幕布就像一道天堑,清晰地告诉着苍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暑去寒来,年复一年,伍晴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上门求亲的人踏破门槛,但伍老爷子对自己闺女可是宝贝得不得了,硬是不舍得嫁出去。
“过两天,伍家老爷给她女儿办生日,我们戏班受邀去演出,你好好准备一下吧。”
老人看着苍云手中的木雕,犹豫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他只是微微叹息一声,便佝偻着背离开了。
“生日吗?真好,从小到大,我还没过过生日呢。”
苍云轻轻笑了笑,轻轻抚摸着木偶的脸颊。
那张脸,隐约有伍晴的影子。
他是孤儿,从小就被师父收养。
师父始终秉承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想法,花大气力送他去私塾读书,不想让他跟着自己走唱戏的路子。
却不曾想,苍云不是读书的料,但天生就适合吃唱戏这碗饭。
两天后,伍晴十八岁的生日。
伍家的宅邸门庭若市,前来捧场的人络绎不绝。
苍云站在人群中,看着那出落得很是动人的大家闺秀,情不自禁地低下头。
直到小芬挽着伍晴的胳膊从他的身旁经过时,他才抬起头匆匆一瞥。
她真的很漂亮,唇似涂了丹脂,眉间点了一粒朱砂,洋气的碎花白裙如清纯的茉莉。
这是她离他最近的一次,他想要张嘴说些什么,但不知有什么话讲。
在人情世故上,他是个略显木讷的小伙子。
人情世故不比牵丝木偶戏,没有话本里的故事那么动人,也没有戏曲那般婉转动听。
所以,他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舞台布置得很快,这是给伍家老爷准备的,容不得半点马虎。
道具全部是连夜赶工制作的,苍云也为这一刻准备了很久。
他表演的,依旧是《金鳞记》。
“正好是鸳鸯双宿碧波静,明月儿印花影上了东墙,踏青苔湿了凌波袜,学一个巫山神女会襄王。”
这是鲤鱼在夜深人静之时,悄悄来到了张珍书房的一幕。
“只见他伏案上,卧书房。头倦抬,眼懒张。好一个文。骨秀神清少年郎。莫非我前生欠下了他的相思债。见了他意乱心慌爱欲狂。”
苍云隔着幕布,看着那端坐在席位上,巧笑嫣然的伍晴,思之如狂。
戏班的表演很是成功,伍家老爷很是满意,给了一笔不菲的赏钱。
苍云回去之后,脑海中一直回想着伍晴的样子。
往后的日子,伍晴出现得少了,苍云一边唱戏,一边在人海中寻觅她的身影。
“劝你最好还是死了心吧!伍家老爷野心可不小,他是要把她的小姐,嫁给军阀的。”
师父恨恨地说道,一把夺过他雕刻的木偶,扔到了地上。
苍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捡起那个雕刻了很久的木偶,咳了咳。
思念,真的能使人日渐消瘦。
……
这是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代,炮火声终归是侵扰了山城的宁静。
小芬牵着伍晴的手,往山上跑去。
穿着军装的日本兵在后面紧追不舍。
“小姐,你快跑,不要管我。”
小芬松开了伍晴的手,一把将她推开,然后孤身朝着那些追赶来的魔鬼们跑去。
刺刀穿透了少女的胸膛,小芬面容扭曲,染血的手颤颤巍巍地拉动了引线。
“跑!”
轰鸣声响起,霎那间火光冲天,泪水在风中散落成珍珠。
翌日,城市被侵略者占领,大量的驻军驻扎进了城内,噩耗也随之传来。
“伍家老爷带头反抗日本人,全家上下都被灭了门。还准备抓伍家小姐去做wèi_ān_fù。”
“那姑娘现在怎么样了呢?”
“唉,被赶到山上,走投无路,一头撞死在了石头上。”
“那帮东西真是畜牲啊!”
老人坐在茶馆,看了一眼议论纷纷的茶客,又看了看自己的徒弟,喉咙哽咽。
苍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
大笑无声,大悟无言,大悲无泪。
他一如既往地唱着木偶戏,闲暇时,便雕刻着手中的木偶,有时什么也不做,就在房间里呆坐着,透过幕布看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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