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李耀便动手拔下姚今头上的钗冠和首饰,剥下她的外衫、扯掉她的耳坠,一支支、一件件统统扔在了地上。众人闻得声响却不敢抬头,唯有璇女和子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看着李朝当今的皇帝陛下,就这样近乎疯狂地拽着、拉着,他的每个动作都那么用力、那么恶狠狠,像是要生生剥了姚今的一层皮,而姚今咬着下嘴唇,任由他将自己推来搡去,任由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发髻散乱,一头青丝披散肩头,身上狼狈得只剩一件淡淡胭脂红的中衣,她觉得这副身子已经不是自己,她也毫不在意这身子受到的任何待遇,她仰头,只希望此刻一阵阵的风能将她的神魂送上天,送到林月白的身边,陪着她、抱着她,不管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她都在身边,那样就好——待到李耀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姚今“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高台上撕心裂肺地喊:
“月白!他答应了!他答应了!我不嫁了!我不嫁了!我再也不是李朝的长公主了!我自由了!你下来吧!求求你下来吧!”
姚今一遍又一遍地嘶喊着,而高台上的林月白没有任何反应,晚风伴随着灰暗的天空越发暗沉,那个白色的身影渐渐有些看不到了,而李耀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直到应堂带着两名侍卫匆匆到了李耀身边,他的神色十分严肃,严肃之中似乎又有些莫名的不安。
“陛下!”
“都办妥了?”
“是!”
“光华大殿那边呢?”
应堂的态度有明显的犹疑,他甚至忍不住抬头看了李耀一眼,可李耀那冰冷和阴霾的目光令他立刻低下了头,他答道:“大殿内外,都准备好了。”
“既然准备好了,还等什么?”
“可是陛下您还在这里,臣怕——”
“正是因为寡人在,皇后也在,所以才要现在。”李耀冷漠地看了应堂一眼,“还不去?”
应堂心中一凛,目光滑过旁边的姚今,然后便应声退下。而姚今被他淡淡一扫,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猛地看向光华殿正殿方向,见正殿并无任何异状,随即见李耀仍旧一动不动,她隐隐感到不对,却也说不上来,刚要张口,突然李耀冷冷看了她一眼:
“你走。”
姚今一愣,茫然地看向高台:“月白还在上面——”
“你走了,她会下来的。”
“可这里面楼梯都毁了,你不派人上去救她她怎么下来?!”
“寡人自有办法。”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立刻去——”姚今话未完,李耀突然猛地上前推了她一把,姚今立时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一愣之后怒道:“你干什么!”
“走啊!还不走!你在这里多一刻,月白的命就危险一分,姚今!你难道不懂吗!走!走啊!”
“你胡说什么?你胡说!”
李耀一把揪起姚今:“她死心眼你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你不知道?!她从前能陪着你跳悬崖,今日也会为了你不要命!她拿了自己和寡人的孩子两条命做抵,若没有亲眼看着你离开,离开这里离开皇宫,你以为她肯下来?你当真以为寡人没有法子救她?就算寡人令人强行上去,她已经豁了命,她若是以死相逼、她若是跳下来了——姚今,我要杀了你,我恨我当年没有杀了你!滚、快滚!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滚!”
姚今的心中一下子如雷雨闪电阵阵咆哮,她瞪着眼,瞪着李耀,李耀也双眼血红地瞪着她,许多往事一下子从姚今脑中闪过,突然子湘大喊一句:“殿下,走!”
走,快走,她必须要快走!
姚今突然跳了起来,她发疯似地朝大殿门口跑,或许是太急,又或许是惊慌失措,一路上她摔了许多个跟头,说是跑出去,其实几乎是滚出去、跌出去。光华殿正门口,应堂远远见她跑来先是一惊,再发觉她只是一个人并无人追赶,他赶忙命人开了角门,似是松了一口气又有些着急,将匆匆一揖道:“殿下,还好你出来了,快走、快些走吧!”
“嗯、嗯,好、好!”姚今也匆忙地点头,伸手接过应堂递来的御令,停下脚步的片刻,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光华殿的那座高台,眼眶虽红,姚今仍旧咬了咬牙,立刻又朝最近的宫门狂奔而去。
“殿下……珍重,珍重啊……”
应堂的声音那么远,似乎包含着许多说不出和来不及说的话,就像姚今于这座宫城,豁然开朗于此,一败涂地败也于此,她曾以为这辈子都不能脱得开了,今日却突然要在这样的情形下与这里一刀隔断,她丝毫未觉欢喜,也从未想到要欢喜;就像林月白于姚今,还没有过告别,也从来没想过告别,或许林月白根本没有去想过分开,可她没的选择,她只能这样残忍地和姚今分开;还有璇女、还有王相,这皇宫内外还有太多牵绊,还有姚今听不得也不能碰的那两个字——卫燕……
可是不能了,一切都不能了,不能想、不能问,此刻只有林月白的安危是姚今的一切,此刻的姚今只有拼命地跑,她知道唯有她离皇宫越远,林月白才能越安心,或许她才能顾得上她自己,才能真正放得下她心中的自责和愧疚,才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看着脚下越来越暗的路,姚今突然很庆幸自己身上穿的不是她平素那些灰色青色,是红色的,尽管不过是淡淡的胭脂色,可她觉得林月白会看见她的,她一定能看到自己拼命奔跑的样子,一定很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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