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白泓从馔香阁内窗看出去大门外,那乌桓女法师权杖颜色成了紫色的,她头上鸦鬓高耸又是另外一副异域神秘女巫的装束。
这女人之前纠缠上白容,现在又来这里和稀泥,这和泥巴的工钱还是宁潜给的,他把这女人装饰成了用话术催促乞伏陌巩固前程思想的引子。
此刻,他的泓芳居大正屋里,因为白家没有戌时后使唤奴婢的习惯,管家白二的老伴给送来了一盏灯和几样干果。
白仲融白季旺两兄弟面对面而坐,石轨看着白泓身着寝衣从内居室出来,他略带惆怅望着外甥:“我和你阿夜叔就怕你在乐署又得罪人呢,那个宁潜,你可别又像昔日那样奚落对抗。他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据说,三王子和他之间很多事儿连着的呢!”
白仲融的酒一上头,他那耐看的俊逸脸庞红成了彻底,神色不像昔日那样郑重:“对,那老小子脑袋据说就是司南,方向感很准的,别怪你二伯我没有提醒你哦!你们太乐署,他宁潜是实际上的掌舵者,他懂的事物多,那个谢熙就算如今归隐了也依然和宁潜纠葛不完。”
白泓当然知道白仲融说的这些,但这人此刻难得没有因为白容高贵地出嫁而用鼻孔看人。他耐着性子:“二伯,这我知道,他们才是琴瑟和鸣,主外的是谢大人,主内务的是宁潜。”他讨厌宁潜还要在别人面前把这人粉饰的正常美好,白家长辈对太乐署是抱有崇高期望的。他故做轻松一笑:“二伯是看出来什么端倪了吗?我目前是还看不出来,就是按照尚书令大人的指示行事。”
白仲融尚未酒醉,眸光颇感到意外,这个侄子果然和他爹不一样,说话虚实掺半,顾家小子昨夜因为他的婢女被白家婢女给拐带走了。他们所有人都等着看他怎么张扬地发脾气大闹一场呢,但如今此刻他倒还能笑出来,可见是真的成熟了。白容今日回来娘家忽然说了句,我阿兄果然看人很有一套,他说我不适合乞伏植,你们看我可不是吃亏吃到闷着了吗?
他女儿白容彻底变了个人,可他没办法不答应她当初的想法,她看上了乞伏植,硬是让人家透过她的姨母们牵线。婚事成了又跑回家来说她想念谢无心的真实,王室与礼乐门子弟,二者本来就不是同一门第也自然性情差别很大,她选择的男子乞伏植并非纯粹的爱恨分明的人。
可他这个当爹的问她受苦了没有,白容又说没有。
白季旺石轨看着白仲融手握酒盏自己斟着饮,就连白泓的问话都没有应,他们主动忽略他对白泓说:“你阿夜叔傍晚进宫去了,公主殿下说他会派人找顾颂,就让高手到广武军中用偷的也要偷来给你送到咱们家来。”他昨夜和今日正午看到外甥眼眸绷的圆圆的,那份重视看起来就是感情好的不能分开的。他怕说的话不能安慰白泓,就对白仲融说:“二老爷,皇贵妃娘娘不会忘记咱们白家的对不对?”
人家冷月淑一场上元节评乐就已经把大王重新收复了,人家惦记白家做什么?她位份在宫中已达到无人可比的高贵,人家也该避嫌不会再踏足白家的灰雀巷,他阿舅这是自作多情还以为人家重视情谊呢。这世间最荒唐可笑的就是,男子总也以为女子非男子不依,多情就是礼乐界的舞曲人家女,可他石轨不知道,你踏足人家门前的时候也是你被利用的最彻底的时候。
这时候,白仲融脸色是麻木的,什么话不多说,就是饮酒。白季旺也劝酒石轨,石轨没有再罗嗦下去,他跑的地方多,见识也多,往后的头顶光环又多了一个太乐署大乐令的舅父。那些士族中有名望人家的少妇,透过家大门缝隙就会留意他这穿戴齐整又好看的中年男子,而他昂头欲迎还迷蒙的伎俩又不知道有多少艳丽妇人为他痴迷。
几个男人喝酒慢慢地叙着夜话,其实这时候,每个人身心都放松了下来,能说的话也显得疲软。石令婉推开屋门掌灯进来,劈头就问儿子:“你身为太乐署的堂堂乐令,你就不该到西城的四合营那里,那是什么地方?很危险很容易出事儿的。”
白泓是不能对他娘说什么,亲自送着他娘回到惠心院内歇息了他才走回来躺下。宁潜今日在乐署内室里说的那句狠话:“我是不会悲伤,但我会让别人因为我而悲伤。”这些话在此刻来咀嚼,白泓不能再掉以轻心,决定明日继续暗访,还从四合营那里。
在相距大渊京城一百里的广武城,府兵们坚守的外城墙内,顾颂终日都不说话,身旁执兵旗的瘦高个用旗杆捅了捅他:“喂,书生,你没有娶妻也没有家人吗?我有的。”他们从昨日就这样称呼顾颂了,顾颂来投军时候就说是个书生,因为这个外城内识字的兵很少。他仅仅看一眼执旗的兵,还是不说话,这瘦高个又说:“看你来了这里就剁了大渊兵三个了,我还没有见过哪个读书人这么勇猛的。”
他对师兄没有恨,他恨他的不周详,还不够世故不够在世间行走的本事,铃儿那么小的丫头和他亲如兄妹。小时候,他想过那或许就是他的妹妹,因为他们走出去并没有人认为他们是主仆反而以为那是一对兄妹。他们有酷似彼此的大眼睛,双眼皮大大的,如果没有了铃儿,那他在大渊国就算是当官了也日子过不安稳。
他投军就必须要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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