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幽暗,人心通明。
“朕不是要卿与杨公为朕手刃董贼,朕只是希望万幸董贼遭天谴后,卿与杨公能够站出来,助朕一臂之力,让朕能够在朝堂之上有一席话语权,不要让人孩视于我。”
听到小皇帝合情合理的嘱托,钟繇彻底放下心来,重重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钟繇看来,朝堂之上,传统士族中最有权势的莫过于司徒王允,底蕴最为深厚的莫过于光禄大夫杨彪。王允与董卓配合莫逆,替董卓掌控尚书台,可以说是董卓一党,拔除董卓后就要防范限制的对象。小皇帝选择寻求杨彪配合收拾乱局,自然是更为合适的选择。
依靠四世三公的弘农杨家,准确的说是历任三公的杨彪来制衡王允,是刘协所能想到的最优解。与同样四世三公的汝南袁家比,历史上弘农杨家显得有些低调。刘协记得前世看过一篇分析,杨家实力并不在袁家之下,也是门生故吏遍天下。
只是杨家还恪守着旧时代的思维,一味的在朝堂上发力,在中央处布局,并没有及时把重心摆布到州郡上,同时杨家当家人的年龄正处于青黄不接的阶段。对于割据地方来说,杨彪太老,杨修太小,不如袁家二兄弟正值壮年。
彼之砒霜,我之芳草。杨家的种种特长与劣势,正好为刘协所用。王允有大功,杨彪有家世,弘农又地处司隶校尉部,勉强可以制衡。所以刘协最后特意点出钟离昧和弘农杨。
正所谓瞎猫碰上死耗子。刘协对于历史知识只是个半吊子,以为钟离昧姓钟,故而说出钟离昧暗示钟繇。
然而,钟离昧姓钟离,曾是项羽大将,汉高祖刘邦以楚王韩信窝藏钟离昧为由一石二鸟,既逼迫钟离昧自杀,又擒拿了韩信将其降为淮阴侯。而钟离昧的二子钟离接逃往楚地,改姓钟,正是钟繇家始祖。
刘协托以汉高祖梦中传话,不经意间恰好与这段秘辛吻合。这段秘辛不为人知,连同为颍川名族的荀、韩、陈等家族中人也不晓得。而小皇帝却能点破,让本就有七八分相信托梦故事的钟繇彻底相信了托梦的鬼话。连连暗叹汉祚不绝,高帝显灵。
送走眼中泛着异光神采的钟繇,刘协躺在榻上,按照前世每次组织重大活动结束后必然复盘的习惯,对今天晚上与钟繇会面的情形进行了一次梳理总结,暗自反省表情还有些不自然,话语中还有一些漏洞,好在该说的也都说完了,接下来就看钟繇如何联络杨彪了,至于杨彪能不能恰好发挥作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是夜,放下了一切其他杂七杂八的念想,横下一条心重整天子权威的刘协,睡得格外安详。
第二日上午,神清气爽的刘协用过早膳,刚要想个主意请张昶过来一叙,就发现张昶迈步走了过来。
从这两天的表现看,张昶也是一个忠义之士。在昨夜钟繇娓娓道来的本朝人物中,张昶也是当下关键时期必须抓住的关键少数。
张昶父亲张奂字然明,与皇甫规字威明,段颎字纪明,都是本朝名将,又都出身凉州,合称“凉州三明”。张奂因为曾经被宦官所骗,逼杀窦武、陈蕃,所以坚决辞让侯爵不受。后来更是弃官回乡,不再出仕,于十年前去世。
需要提一句的是,张奂本来祖籍凉州敦煌郡,因为时下风俗鄙薄边地人物,所以特别征得桓帝允许,将全家从敦煌搬到了弘农。张昶既出身凉州,在董卓系兵马眼中不算外人;又与杨彪同为弘农乡党,在关东士人眼中也是自己人;同时他官任黄门侍郎,还是皇帝近侍,与三方都能沾边。
张昶缓步走到刘协身前两丈处,行礼如仪后,恭敬说道:“司徒、尚书令王允特遣臣昶禀告陛下,为庆祝陛下龙体康健,太师与王司徒商议,于后日举办大朝贺。太师也将参加朝会,为陛下添喜……”
张昶后面说了些什么,刘协没有听清。当听到后日举行朝贺之后,他就知道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也许就在后日了,不由紧握双拳,暗自鼓劲。
张昶说完,迟迟听不到刘协的回音,谨守臣礼并不抬头。等到刘协打发走侍候的宦官,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刘协那稚嫩的声音,“张卿快起。”
张昶这才挺直身躯,与小皇帝炯亮的眼神对视了一眼,心中突然泛起了一种猎物被猎人盯上的警觉,强自按压下怪异感,就见小皇帝快速向前挪动数步,直到呼吸可闻方才止步。
张昶愈发不自安,就在这时,刘协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张昶有力的双手。“张卿,朕能信任你吗?!”
张昶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小皇帝口中突然冒出如此话语,惊慌失措之下,茫然答道:“陛下何出此言,臣父祖皆仕炎汉,忠贞不二,唯以忠孝二字教臣兄弟。臣忠于王室之心可昭日月。”
继而满面涨红,愤然言道:“陛下既有此问,臣愧对祖宗,愧对族人,万死难辞其咎。”张昶从刘协拉扯中挣脱,膝行后退两步,脱下头上冠冕,任由头发披散开来,额头叩地不止,磕的砰砰直响。
刘协没有想到张昶一言不合就如此激烈行事,对两汉士人重视名誉轻视生命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赶紧上前拽住张昶,无奈力气过小,阻拦不住,不得已上前熊抱,这才将将止住张昶磕头请罪的势头。
看着张昶通红的额头、圆睁的双目,刘协满脸歉意。“张卿勿恼,朕不是怀疑卿的忠心,更不是有意戏之。只是身处危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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