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州,天下西北之地,为苦寒不毛寒霜之处,而白琼郡以西,云集郡以北,则是霜州最为苦寒的地方,一年五月皆在雨雪之中度过,其余七月也少有阳光,化不开冻土,也就难以耕种,从来就不是可以久居之所。
就在半年前,烨帝一纸令下,迁北原州蛮族,东玉州夷族,南樊州荒族于琼西云北,自那之后,三族之人陷入了困顿。
新东夷树城,这是东夷族人刚到琼西云北时的杰作,是由东夷族人从霜州森林里运来的巨树重新扎根围建而成的,高五丈有余,堪称生命的奇迹。
那河依旧担任着巡守的职位,在树城里巡逻、游荡。他踩着冻土,在数不清的木屋间穿梭,看着今天还活着的或是昨天已死去的族人们在这“新家”里的悲欢离合。
昨天呼延家又有人饿死了,他经过呼延家的木屋时,听到了来自呼延家主的痛哭。赫家那小子昨天因为下面树皮被啃光了就爬上树去啃树皮,结果摔断了腿,那河听着他的母亲在对着天空抱怨、祈祷。德家的女儿因为不堪饥饿,竟是跑去和鬣狗抢食,结果被咬断了喉咙。族长宋毅去蛮族求食已经几个月没有回来了,他的妻子和三个女儿留在家里几日不见人影,可能是已经死了。
真是一出人间悲剧啊。那河心中暗想。
饥荒已经爆发了两个月了,因为那丧尽天良的狗皇帝,太多的族人被饿死,他也只是靠着家里最后的一点储备粮才勉强度日,吃东西的时候还得藏着掖着,因为怕有人会起贼心来抢,所有人都被饥饿逼疯了,在这样的情境下,即便是生性善良的夷族人,也会为了一张饼而践踏人命。
我们该何去何从?那河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个问题又不禁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城中遍地是饿得皮包骨头的活人和死尸,遍地都是绝望与不安。
也许、也许再过不久,这天下就再也没有夷族了?那河总这样觉得,夷族没有蛮族那般能骑善猎,也没有荒族那能在冰河上行百里而不惧惊涛的水性,有的只是对于树木的了解与掌控……只可惜在这破地方,没有什么可以结出食物的树能够顺利生长。
……
不知不觉地,他就绕过了大半个新东夷城,到了族长家旁边。
也不知道宋家的孩子们是不是真的就这么死了。那河的心里还留有一丝丝希望。族长的三个女儿都很乖巧听话,尤其是小女儿,还在玉州的时候,每次他去族长家里时,小女儿宋红月总是跟在他身后河叔叔、河叔叔的甜甜地叫他,然后他就会给她一块自己特制的酥糖,摸一摸她的头,看着她开开心心地把糖含在嘴里,露出笑容。
抱着再进去看一看的心态,他推开了族长家的门,因为族长家的人莫名其妙的失踪,之前这扇门的锁就已经被从外破坏了,所以让人可以随意地进出。
族长的家里还是那么破旧,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唯一的不同是家具上多了一层灰,蜘蛛网也更多了。
那河轻轻地走到桌子旁,用手抹一把灰尘,在桌子上留下一片干净的空白。
看来是再没有人回来过了。他四处看了看,有些沮丧,转身就想往外离开。
只听啪的一声,他打碎了一只杯子,杯子的碎片在地面四散开来。
于是他习惯性地弯下了腰,将杯子的碎片拾起。
等等!他好像听到了什么,那是很细微的一个声音,似乎是来自地下。他皱了皱眉,也不顾地板很脏,把耳朵贴了上去,细细地听。
确实有个声音,很细小,像是水滴在清泉里,溅起一丝波澜。
他屏住了呼吸,心里波涛汹涌,为什么这里会有声音,难道下面有泉水?又或者是,下面有人?
他趴着四下搜索,看到桌下的地板上有小小的裂缝。于是他把随身佩戴的佩刀拔了出来,插在裂缝里,用力地撬开。
那裂缝其实是一个盖子的缝隙!而那河就直接撬开了这个盖子,关节处僵硬的摩擦声让他的心里发寒。
他看到盖子下面还有一片空间,于是他走了下去。
那是一条长长的道,一直通向了三百米外的黑暗深处。
于是那河拿出随身带着的火把,用火折子点燃,顺着道路向前。
声音越加明晰了,在坑道中回荡、放大。
血……他看到了血……已经干枯发黑了的血,沿着坑道一直向里,这让那河警觉,左手拿着火把,右手紧紧握着自己的佩刀。
“有人吗?”他试着问。
没有回答。
“有人吗?”他又试了一次。
依然没有回答。
于是他大着胆子向前,接近了路的尽头。
他的心颤抖了,连带着浑身也跟着颤抖,他顺着火把在血的源头看去,心中被恐惧填满。
那……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那是族长的妻子和女儿们,她们的尸体浑身是血,面目全非,只能凭借衣物判断他们的身份,而在尽头的墙上,森然可怖的画卷随着火光波动,那是由血作为颜料成就的画,上面的内容让人看不明白,但那河从中感受到了血腥与疯狂。
周边都是血……都是血……
是谁?是谁干的?他的脑海里疯了似地闪过这些念头。
快逃……快逃……
不对,不对他突然发现,这里的尸骨,少了宋红月!
他拿着火把,往四周挥了挥,想要找到宋红月的尸骨,可是没有!
声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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