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周末眼都没抬,闷声闷气地问了句。
“老子要坐这里!”祁父也没犯怂,哽着脖子说。
周末指了指另一根凳子,说:“坐那里去!”
“……”祁父真没想到周末会这么说,一时间,有些傻眼了。
虽然两人才刚接触,但在火车站的时候,周末点头哈腰要帮祁父提行李箱的举动祁父还记得。再者说了,怎么说祁父也算是周末“岳父”一级的长辈,有这么做“女婿”的?
“和阿姨吃饭了的吧?”没有看一眼准备动怒的祁父,周末顿了顿,说,“我和宝……咳……”祁宝宝的名字也太那个了,周末明显还没适应过来,“我和她也是刚吃,我给你盛一碗饭去?”
祁父当作没听到周末的话,自个儿从兜里掏出一盒烟,自己点上一支,递一支给周末。
让周末意外的是,祁父抽的也是三块钱一包的,和周末抽的牌子一模一样,估计是祁父在哪个小卖部买的。
依着周末的性子,祁父递来的烟,他是不会抽的,懒得给这老头面子,不过,对方递来的是三块钱一包的,这就让周末拒绝不了了。
倒不是说周末穷惯了,穷出了优越感,认为三块钱一包的烟比几十块一包的好抽,而是他找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父爱!
与祁父一般的年纪,习惯于佝偻着身子的周父,活了大半辈子,抽的也是这种烟。
小时候,看到别人的爸爸都抽五六块十几块的烟,当时周末就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让周父抽上十几块的烟。
可惜的是,这个梦想夭折了。
没能念完高中的周末觉得自己愧对了父母,他拖走出高中校门后,三天三夜没回家,自个儿跑到了乡下爷爷的坟包包,跪了三天三夜,哭了三天三夜。
最后,周末是饿晕过去的,等到醒来的时候,躺医院里。
当时周父就坐在床边抽这种三块钱一包的烟,沧桑的脸煞白无血,双眼血红。
看到周末睁眼,周父脱下脚上的拖鞋,如野兽一般飞扑到病床上暴打周末,一边打一边骂,下手也特狠。不过,没能坚持多久,他就使不上劲了,看着捂着头嚎啕大哭的周末,周父颓然地蹲在墙角,一边抽烟一般自言自语般说:
“儿啊,你终究还是走了老子的路。从你爷爷的爷爷那辈起,我们周家就是穷人,过的日子,就一个字,憋!我小时候那会,你爷爷也曾盼着我能读书成才,出人头地。可是,我让他老人家失望了。
他老人家觉得你打小就聪明,对你抱了多大的希望你不是不知道,尤其你中考考了个全市第一,老爷子乐得一整晚没睡。
你上高一的时候,他老人家走了,那时候你在上课,他没让我告诉你,他是笑着走的,说他高兴,终于可以去地下给周家的列祖列宗一个交代,他说要要告诉祖宗,我们周家通过无数辈子人的努力,总算是出了个读书人。
可惜!哎!”
听到周父深深的带着遗憾和不甘的那一声叹息,本来躺在床上哭得死去活来的周末突然止住了哭声,他紧紧地攥着拳头,任由泪水顺着眼角打在枕头上。
周末哪里不知道,周父为了供他上学,把家里的田地都卖光了,周末哪里不知道,周父为了供他上学,白天在工厂受厂长的白眼,晚上熬夜去矿山挖煤矿,周末哪里不知道,周父为了供他上学,跪下来向亲戚朋友借钱。
爷爷的恩是重,可父亲的情就少了一分?
父爱如山,压得周末喘不过气。
……
祁父递过来的烟,让周末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习惯于有凳子不坐却蹲地上抽烟的老人家。
“谢……”周末接过祁父递来的烟,喉咙蠕动,“谢……谢谢……”说话的同时,周末从凳子上站起身来,他试图伸手去扶祁父坐凳子上,“叔叔,您坐!”
祁父摇摇头,指了指墙脚,一步一步踱过去。
在火车站的时候,祁父给周末的感觉就是,这个老家伙还真硬朗,走路龙行虎步,还带风。
不过,这时候仔细看,周末才发现,祁父虽然刻意把腰板挺直,但背脊已经没那么挺直了,而且,健朗的步伐也是刻意装出来的。
就跟周末面对敌人的时候,习惯于装出一副森然的表情一个道理。
“小子,你坐过的凳子我不稀罕,还不如蹲着舒服!”祁父说话的同时,蹲在了墙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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