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每一天都过得极其忙碌充实,以期每日回到房中时可以倒头就睡。但事实是,入睡对我来说变得愈来愈困难。
每当夜深人静、形影相吊之时,本该休息的大脑却异常活跃。我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暮云已经不在了,不论我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思念只会自己苦了自己。但大脑却从来不听使唤,生生将自己变成一部放映机,不厌其烦地播放关于暮云的所有画面。
他的音容笑貌,他的琴心剑胆,他对我的拳拳之心,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还有他伤口的血汩汩地流到我的手上,流到地上,汇成河流,涨成洪水,一如当年泛滥的灵犀渠一般,冲垮我所有的防线,摧心剖肝……
更悲哀的是,在人前我还得装得一如往常,因为暮云不过是个被解官除名之人,不足一提;况且他于我而言,非亲非夫,我连为他守丧的资格都没有,怎一个凄字了得。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一日早朝,文后正式宣布,于仪正九年冬至在泰元殿祭天,祭天次日即拆毁泰元殿,于其原址建造明堂,任命曹怀清为督作。
冬至祭天是国礼,规格极高,所有王公大臣,包括被幽禁在泰日殿的傀儡皇帝周焘,都将出席祭天礼。祭天礼由礼部负责,文后另遣曹怀清和“杜筱天”协理此事。
原本我的计划,是让盈盈继续接近曹怀清,探得更多的情报后,再伺机而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今盈盈恢复单身,又正值需要安慰和陪伴之际,曹怀清正好趁虚而入,二人的关系倒确实有些进展。
只可惜不知为何,这数月来盈盈并未打探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令我们的计划一度停滞不前。这次二人奉旨办公,希望盈盈能有新的发现。
祭天仪式流程繁多、礼制严格,需要协调之事不胜枚举。故而这段时间盈盈忙得不可开交,虽然我们都宿在泰星殿中,却几乎没有碰面的机会。
冬至前一日的深夜,我在睡梦中恍惚听到一阵敲门声。我迷迷糊糊地起身查看,却是盈盈在门外。
我忙打开门,打着哈欠问:“出什么事了吗?”
盈盈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继而迅速地关门入内,神色紧张地低声道:“本来按照我的品级,应是与众大臣一起跪守在泰元殿外的。但是今日太后临时决定,让我随同她进殿祭祀。当时我就发觉曹怀清的脸色有微不可察的变化,便留了个心眼。方才他说是去如厕,却没有朝更衣室的方向走,我便悄悄跟了上去。我竟听到他偷偷吩咐宫人,在我的早膳中下药!”
“在你的早膳里下药?”我疑惑地说:“这、这说不通啊,他害谁也不会害你吧?”
“我也是这么觉得,他若是要害我,也不必等到今日,这才愈发可疑。”盈盈呼吸急促,紧张地说:“你说,他这是要做什么?”
“除非、除非他只是不想让你进殿祭祀。”我蹙眉思索道:“也就是说……泰元殿里可能会有危险?”
想到这一层,我和盈盈都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心跳加速。
“难、难道他要害的……”盈盈面色惨白,颤声道:“是、是泰元殿里的人?”
“进泰元殿的,除了太后之外,还有当今圣上、常乐公主、其他皇室宗亲,以及三品以上的重臣,几乎囊括了我朝所有的重要人物。”我试着从高厌人的角度分析道:“他们挑起盛、娄两国战事的阴谋没有得逞,如今曹怀清奉旨拆毁泰元殿、协理祭天事宜,他有得是机会在殿内做手脚。泰元殿若是在祭天时发生意外,那整个大盛王朝便会陷入瘫痪……”
这太疯狂了,我都不敢再往下深想。
“这、这太可怕了!”盈盈惊惶失措地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如今宫门早已落锁,若是待明日再与郭大人商量,恐怕就来不及了!”
“你别着急,先坐下来喝口水。”我一面倒水,一面强自镇定地说:“虽然只剩下一晚上时间,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得好。咱们冷静下来慢慢想,总会有办法的。”
我沉思片刻,道:“无论如何,明日一早你是不能出门了,以免他们起疑。”
“我不出门可以,但、但还是解决不了问题啊,泰元殿那边怎么办?”盈盈六神无主地说。
我深吸一口气道:“事到如今,不得不禀报太后了。”
明日,注定会是艰难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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