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铄被抓出来之后,朝中上下人人自危,动作都收敛了许多。
谢青临心里比谁都清楚,手脚不干净的大有人在,被陈家渗透的范围远在眼下所看见的之外,不过,事情也该张弛有度,留些余地为好。
可能是陈家“家教”够好,牢里那位无论如何也不肯多说半个字,咬死了没有任何人指使他。
那就耗着吧。
谢青临现在反倒是不着急,甚至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颇有闲情逸致的把宋星桥叫出来喝酒。
他怕江云妧一个人闷得慌,便也邀她一起。。
马车停到顾园门口的时候,江云妧还略微有些诧异,明明过去没多久,她竟感觉好久没有见到这个人了。
宋星桥也自在得很,丝毫不觉尴尬,江云妧心想,那便随他吧。
喝酒就是单纯的喝酒,当然,是正经地方。
三人之中最打眼的还是宋星桥,一进去便招惹了无数目光。
三元楼是洛京最负盛名的酒楼,据说他们的掌勺大厨祖上是在御膳房当值的,谢青临自然不信这个,不过味道确实不错,不比宫里御厨做的差多少,也算是各有风味,而且这里长年聚集着全国各地的士人学子,意气风发地高谈论阔,谢青临不忙的时候,时不时就来这里坐坐。
他和宋星桥都是这里的常客。
“星桥,鸿胪寺公务可还清闲?”谢青临单手执杯,小酌一口。
酒是陈年的长春露,清澈透亮,口感馥郁。老板是个人精,就算不清楚他们的身份,好歹也猜了个差不多,恨不得亲自鞍前马后的伺候,半点不敢马虎,一应用度全身最顶级的配置。
谢青临这阵子实在是忙得晕头转向,竟是好久没有见到星桥了。单看上去,宋星桥仍是那副姿容瑰丽、艳冠京城的容貌,他神情懒散,然而谢青临清楚,有什么东西到底是不一样了,就像今年的树上的桃花,与去年盛开过的已是截然不同的两样事物。
眸光一转,宋星桥望着晶莹剔透的酒杯低笑:“当然是是无比清闲,我也就挂个闲职,可不比你这个大忙人。”
江云妧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看似专心致志吃饭,实则垂眸听着他们的交谈。三元楼菜肴的口味,似乎也是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谢青临苦笑:“可别提这个了,前些日子我真是忙得脚不沾地……”
“咳……这不总算解决了吗?”宋星桥右手托腮,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望过来,“那接下来呢?你有什么打算?”
当下的情形就是,谢青临和江云妧紧挨着坐在一侧,宋星桥坐在另一侧。
他们包下了三元楼的整个二楼,倒也不必担心隔墙有耳,况且雁北云沉也在这里守着,没什么人能潜进来,因此宋星桥说话也便随意许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因为没有外人,谢青临便放松许多,“我总觉得接下来还有更麻烦的事在等着我。”他叹一口气,“如果澜亭那孩子说得都是真的,陈景铄、或者说陈处默究竟在同什么人合作?他们的目的仅仅是弄出些小风浪吗?”
宋星桥尽管入超当了官,对很多事还是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而他爹宋知节也没有告诉过他。
只听谢青临接着说:“你知道吗,我现在的感觉就是,我站在一艘已经腐朽的华丽的大船上,船还海面上晃晃荡荡,你不知道下边有什么,也不知道船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万一有一天,它自己坚持不住了呢?”
乌木镶玛瑙筷子“铛”的一声摔在地下,江云妧听见他说的话心神一紧,手上不自觉的就摔了筷子。
谢青临与宋星桥俱都齐齐看过来,关切地询问发生何事。
“无碍。”江云妧略有些不好意思,低头一笑,“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必担心。”
黛浓蹲下身将筷子拾起来,又出去向小二要了双新的来。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积弊难返,内忧外患,他知道大厦将倾、风雨飘摇……
对啊,他本来就应该知道,他是太子啊,这大好河山的每一寸土地,无一不是属于他的,他那么通透又明智,他凭什么看不出来?
江云妧感觉像有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巨大的悲痛感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她简直要溺死在里边。
举目望四野,四野沉如渊。
万幸万幸,这世间不止她一个人孤立无援,也有人和她看得一样透彻,上下求索的路途上还有彼此可以偎依……
直到黛浓将筷子递给她,她才从悲痛中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倒也没有不自在,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看见谢青临眼眼里的关切几乎溢出来,轻轻咬了咬唇:“这菜的味道,叫我想起故土……”
手背上传来温热的感觉,谢青临在桌子下悄悄攥住了她的手。
“我没事了,真的。”她不知道谢青临信没信,将手挣脱出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毕竟还有个宋星桥也在这里,她总得顾虑着点。
宋星桥不知道他们俩在桌子底下搞什么小动作,见江云妧不想说,便知趣的不再提这个话题,接起了刚才的话头:“可惜……我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也无法替你分担什么。”
他对自己的认知倒是清醒,半点不在意的自嘲“纨绔”。
“宋公子何必自谦,明明一表人才,一定能在鸿胪寺一展宏图。”江云妧不忍道。
宋星桥淡然一笑,饮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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