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要回,就让我随你一同回。”
明宪宗要的,是她这个宋家女。
汪直一人回,他必然不会放过汪直。
她不想汪直因她出事,也不能。
“那苏砚呢?”汪直忽然问。
“你走了,要他如何?”
要他一个人留在苏州,要他一个人守着这没她在的家?
“幼恩,你与他,可还没成婚。”
成婚,与他成婚。
是啊,她还没与他成婚。
与他成婚,一直都是幼恩心中最期盼的一件事情。
如今眼看着婚期将至,却出了这样的事儿。
可她又能如何?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可就快到你们的婚期了,你当真要走?”汪直问她。
她没回答,只是低下头,默默从袖中取出一张纸。
她将其展开,又看了一遍上面内容,眼眶忽然有些红。
这是那日她要苏砚给她写下的那张婚书。
自那日之后,她便一直将这婚书随身带着。
仿佛有这张纸在的地方,苏砚就在她身旁。
她的手指在婚书上轻轻摩挲,最终停在了苏砚二字上。
阿砚……
阿砚,我也好想留在苏州,永远留在你身旁。
可天不遂我愿。
要我回京的人,是陛下。
想我死的人,是大明君王。
在大明,忤逆他的意思,便只有一死。
阿砚……这一次,我想我真的要走了。
我没法看着督公一人赴死。
这次我若去了,他或许能活。
我这条命,是督公给的。
我总要还给他。
不过还好,还好我们曾在一起过。
大抵是遇见你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的运气,此生我们注定要分离。
到底是天不遂我愿。
汪直站起身,从她手中取过那张婚书。
他将婚书上她与他的字迹看过一遍之后,才缓缓开口:
“你总劝宣吾和李照邻此生不要留下任何遗憾,可你呢?
幼恩,弃他而去,你就不遗憾吗?
你当真舍得?”
这一别,或许就是终身不见。
这一别,便是彻底错过。
她真的甘心?真的舍得?
“我舍不得,又能如何。”
她的眸中已经泛起泪光,声音有些哽咽。
“督公,那是苏砚,那可是苏砚啊……
我怎会舍得……”
可舍不得,又能如何。
非要等陛下下旨,非要等不得不回的时候,再面对分离?
到那时,苏家也会因她而受害。
她怎能如此?怎能连累他们?
怎么能让她的苏砚,也因她而出事。
她不能,也不愿。
“督公……我只能如此。这一次,我只能如此。
你知道的……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要么,你反,我豁出一切,也要随你一同拼出个活路。
要么,你我一同回京,此后如何,我们回京再论。”
她太明白,汪直此生绝不可能会反。
他们只能回。
汪直嗓音低哑:“此次回京,凶多吉少。”
幼恩轻轻点头,“我明白。”
本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
汪直道:“我已有法子,你安心与他成婚便是。”
幼恩问:“你绝不可能抗旨,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什么法子?”
他沉声答:“我带蓁蓁回,你留下,万不可生事。”
“直到现在,你还想让蓁蓁替我去死?”
“她命该如此。”
当初他将她从死囚狱中救出,本就只是看他生得与幼恩极像,这才费力出手相救。
他救她出狱之时,便对她说过,从此以后她秦蓁,便只能是一张保命符。
这是秦蓁的使命。
“督公该知道,若是她为我而死,我此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早已把秦蓁当成自己的亲人,她没法看着秦蓁出事。
他却道:“起码你能活。”
要她终身愧疚和要她死相比,他选择要她活。
即使愧疚,可她能活。
他只希望幼恩能活下去。
他只是想保住宋家最后一条血脉。
“那样活着,还不如死。
督公,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当真不反……”
“我汪直,从未有过谋反之心,从前没有,如今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这便是汪直。
历史上那个臭名昭著的汪直。
一道泪水自她眼角流下,她嗓音很低:
“那请督公,带幼恩一同返京。
是生是死,幼恩与你一同面对。”
“你该明白,此次你若真去了顺天府,入了那皇城,便再无生路。
幼恩,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危。有万贵妃在,陛下应是不会杀我。
可是你去了,便一定会死。”
“我不去,陛下就不会饶过你,万贵妃也保不住你。
督公不必再说,我心意已决。”
她比谁都明白,此去顺天府,是死路,是不归路。
可她只能如此。
汪直无奈,长叹了一口气。
“幼恩,你可曾顾及到苏家人的情绪?你可曾想过你走后苏砚该如何?”
她答:“未曾想过,我不敢想。”
她怕她一想,便再也舍不得了。
她话音方落,李照邻便拿着一封信走进了营帐。
李照邻问:“怎么了?气氛怎么这么沉重?”
幼恩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目光落在她手里那封信上,问:“他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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