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周中芩芩再没有去找费渊,日语问题倒是有一大堆,可是不知为什么,她总没有下决心到那阴森森的地下室去找他。从内心来说,她仍然是钦佩他的。钦佩他思想的敏锐和分析问题的严密的逻辑性。在她那常常感到寂寞的干涸的心田里,不时地涌上来一种强烈的渴望,渴望与人交谈,渴望一个人,一个无论什么样的人对她的理解。她和他交谈,除了日语以外,当然还要谈生活,谈谈各自对生活的态度。但这实在是太不可能了。芩芩难道能对他去诉说自己的苦恼吗?他会怎么想?何况,他不喜欢北极光,不喜欢浪费时间闲聊天,他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仿佛自己就是社会的轴心。芩芩能再对他说些什么呢?再说一周请他辅导一次日语,要是让傅云祥知道的话,也够惹起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了……
芩芩胡思乱想着,咽了几日早饭,,赶去业大上课。“那衣服倒是合身不合身哪?”妈妈追出来,“云祥一会儿来取,说不合身让裁缝再改改。”“不合身!哪儿都不合身!”芩芩在楼梯下没好气地喊。其实她根本就忘了试。
星期天车挤,路上耽搁了好一会儿。芩芩刚进校门,就听到了铃声。她气喘吁吁地朝二号楼跑去,差点撞在一个人身上,定睛一看,竟是曾储,十几天前在费渊那儿遇到过的水暖工。他仍然穿着那件油腻腻的黑大衣,像小学生似地斜背着一只洗得发。芩芩想起来,他每次来上课,总喜带套在脖子上,然后很快去到最后一排去。这会儿他正和一个推自行车的人争着什么,面红耳赤,瞪大着眼珠,一只手紧紧拽带。
“向你们反映过多少次了,学生宿舍四楼的暖气不热,半夜毛巾都冻冰……”“我知道了,回头告诉锅炉房多烧点儿!”那人踩着自行车的脚蹬子,慢条斯理地回答。
“没用!不是锅炉房的事儿,是暖气管道循回路线的问题,过冬前我就提过建议,非改线不可,从上往下送……”“技术问题以后再谈,我还有事。你别又没完没了。”那人用一种熟人兼长辈的宽厚体谅的口吻说,跳上了车。
“我叫你走!”曾储一把拉住了车子后面的驮架,骑车人没留神,车子一歪,“啪一”地摔倒了。
“这小子……”那人笑起来,一边掸着身上的雪一边骂道,“真有点蘑菇劲儿。你这水暖工,管得真宽,改线起码得明年,急啥?”芩芩已经走出去老远了,听到身后传来曾储的嚷嚷声:“我也知道你们这些人的脾气,明年的事儿现在提都晚啦,起码要做‘五年计划’。到那时这批大学生早冻成冰棍啦,不信你上四楼去住一宿试试!”芩芩放慢了脚步……他那天堆雪人时高兴得像个孩子,刚才倒这么认真起来,这人真有点意思,干什么事都这么有兴致……芩芩心想。她听到身后追上来一阵脚步声,擦过她身边,大步跳上楼梯去了。等她走进教室,他已经坐在那儿记笔记了。
今天是怎么啦?芩芩问自己。她有一点心不在焉…带、工作服上跃跃欲试的小鹿,剃得短短的小平头……为什么不是小鹿,每次下课他总是最先走,一下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周中芩芩都想找机会同他说话,可他好像仍然不认识她。是故意装的还是腼腆不好意思?他是个小工人,何必摆这么大架子?干吗非同他说话?不过,他读《资本论》,学日语;他讲“信念”两个字时,表情那么庄严神圣。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费渊说他是个倒霉的人,为什么?
表面上可看不出他有什么愁苦,他的眼睛很有神,有光彩。他不爱说话,可开口说话,一定引人发笑,一定风趣,叫人忘记了烦恼……有一天大清早,汽车开过图书馆,芩芩在雪地里跺脚,好像是等着图书馆开门……
“下课啦!还不走?”有人推推她。是苏娜,芩芩的同桌。她今天更漂亮了,驼色的长毛绒大衣,领口露出闪光涤棉夹袄的琵琶扣。
“今天我们去拜访歌剧院的一个演员。”她很带一点骄傲的口气对芩芩说,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卷发,“跟我们去吗?她很快就要出国了,是眼下全城最红的新星!好多好多人都想认识她呢,她可不是随便让人见的!”芩芩摇了摇头。
“你呀,真是的!”苏邮娇嗔地耸了耸鼻子,“你真不会生活!今天这个时代为我们打开了社交的广阔天地,每个人都可以从中找到自己生活的乐趣。我最崇拜名人,各种各样的名人,我认识他们中的许多人,你想认识吗?”对于这位好心肠的女友的热心,芩芩只是报之以淡淡的一笑。她也想认识好多好多的人,周围的生活实在是太闭塞了。不过她不一定要认识什么名人,而是……是什么呢?
“拜拜!”苏娜对她招招手,就要走下楼梯去。
“嗳!”芩芩忽然喊住她。她赶上两步,有一点气喘,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你认识他吗?”“谁?”“那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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