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老光棍,也希望有生之年能找个媳妇,谁也不愿意活着的时候倒大霉,所以只有一个人愿意给旧衣服我穿,就是我爹在打捞队的同事刘叔。就连我堂叔都不管我,刘叔能给我衣服穿算是不错的了。
如果非要攀亲带故的话,刘叔算是我堂舅了,他叫刘贵,是我妈妈不知道隔了几代的堂哥,其实在农村嘛,一个村里的人同姓都勉强算一家,见面都是按辈分叫。但一代亲,二代疏,三代仇,就算爷爷们是堂兄弟,到了孙子辈,关系就很淡了,为了一条狗,一只鸡,甚至猪跑地里拱了大白菜,都能打骂起来。
刘叔跟他亲哥哥当年还为了争寡妇打架呢,那年他18,年轻气盛下手狠,将他哥哥打得不敢回村,赢得了当时28岁寡妇的占有权,不过那女人有宫颈癌,生不了孩子,五年之后便死了。自此之后他就找不到媳妇,干着捞尸的活儿,脾气暴躁抢兄长的女人,还把女人给克死了,这三条名声就足以让他打一辈子光棍,本来村子里女人就少,插座永远是不够用的。
我六岁的时候,村里同龄孩子都去上学了,我自然是没书读,很多年轻人并不知道,那时候所谓的九年义务教育,还是要收学费的,小学一学期258,初中一学期要五百多,还有一些学杂费,像我这种孤儿自然是不可能享受教育。
即便镇上说了可以免我学费,但书本是要买的吧?那年头农村大家都是勉强吃饱,肉都舍不得吃,挣的钱基本都交给国家了,可谓是苛捐杂税猛于虎,什么公粮利润,水利费,教育附加费,再加上每家至少两个小孩,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那年的七月十五,我永远不会忘记,虽然都说鬼节晚上不要出门,但是我饿,傍晚天没黑,我就到石磨边上,踮起脚尖看了看,碗里除了一只死苍蝇,什么都没有。我穿着一件灰色破旧的长袖中山服,站在那里,看着收工的大人们,他们说说笑笑,互相叮嘱今晚要吃面,最好加个白水蛋。
没人看见我在咽口水,没人听到我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响,我从不奢望鸡蛋,也没去过谁家鸡窝偷过,只想吃口面条,哪怕是面汤也行。当我等到晚上月亮出来,都没人给我送吃的,天黑了,他们不会出门了。
我爬上石磨,端着破碗,趁着月光,走回祠堂,想睡觉,但是睡不着,我又爬起来回到村里,找到邻居家的菜地,想找条黄瓜充饥,但是找了好几家菜地,都没了,黄瓜是个好菜,家家都摘得很干净,这个季节黄瓜也快凋零了,连瓜娃子都没看到,加上光线也不好,我什么都没找到。
摘了一只辣椒塞进嘴里,立马辣得眼泪直流,赶紧吐了。这时候我听到草地里沙沙作响,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近,我头皮发麻,一听声音就是蛇了,我吓得屁滚尿流地跑出菜地。我天生就怕软体动物,什么毛毛虫啊,蛇啊,蚯蚓啊,看见就全身起鸡皮疙瘩。
我想起来堂叔家种了冬瓜,这个季节应该总有吧,便又翻过一个小山坡,到了他家菜地,之前这里是我家菜地,不过现在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我的了。
冬瓜体型大,很容易发现,我找到一个小的,摘了抱在怀里,这时候听到房子里有狗叫声。
“狗东西,快起来,有人偷瓜!”堂婶吼道。
我抱着冬瓜拔腿就跑,钻进小树林里蹲在树底下,堂叔没有追来。我用牙齿将冬瓜皮刨掉,大口大口的吃着,冬瓜没什么味道,小瓜子还有点涩苦,但我很饿,一口气吃了二分之一,肚子是吃撑了,但胃里却很难受,总有一种难闻的青涩苦味往外涌,突然嘴里泛起酸味,我吐了。
正当我准备抱着剩下的半截冬瓜回去的时候,树林里传来木树枝踩断的声音,很轻很轻,慢慢向我靠近,我当时就吓尿了,拼命地跑着,但瓜和破碗我都没丢,好不容易跑到祠堂,刚推开门就被身后的人用蛇皮袋子套住了头,我拼命挣扎,呼救着,但这里离村子有点远,再说即便他们听到了也不会出来救我的。
他们说我是天煞孤星,说我该死,但我想活着,活着才能给爹妈妈奶奶上坟,才能在深夜里蹲在墙角想念他们,才能在他们坟前晒着太阳安心入睡,如果我死了,就永远记不住他们了,我不信人死了能团聚,否则那些失去至亲至爱的人,为什么要苟活于世,而不去跟亲人团聚。
那人特别壮,肩膀宽阔,他把我扛在肩上飞奔,都没喘口气。我用手里的破碗敲打他的背,但就像小孩挠痒痒,碗都没敲破,我能感觉到他在上山,脚步稳健,他要带我去哪里?把我活埋了吗?
我记得好像跑了很久,他才停了下来,慢慢举起我,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无论我哭着怎么求饶都没用,总之他一声不吭,我的头被袋子蒙住,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闻到他身上有股烟味,当归村的男人似乎都抽烟,这不是什么有用的线索。
突然我的身体从空中坠落,蛇皮袋从我头上脱落,我借着月光似乎看到断头山崖边站着一个魁梧的黑影,看不清脸,紧接着我便坠入冰凉的水中,身体像摔裂了一样,昏死过去。
在梦中,我像是在妈妈的肚子里,这种感觉很奇怪,没有人会记得在妈妈肚子里是什么样,但当时我在就是这么觉得,并没有还害怕。水从我鼻子里嘴里进去,张口喝着又吐出来,我能呼吸,还在游泳,我可从来没下过水,因为怕人看到我身上的黑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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