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炘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方牧晾一阵了,早早地出了门,近午时分也不见回府,周康前来通传方牧前去正厅用饭时提了一句,方牧只是回了一句知道了。
午饭并不丰盛,但胜在精致,狼吞虎咽地用过午饭,方牧谢绝周康的随身伺候,自己漫无目的地走在侯府之中。偌大的侯府并无多少人烟,显得有些清冷,便是最常见的家丁护院,方牧一路走来也不过见了约莫五六人,更别说公爵身份自带的私人府兵。
侯府很大,这是方牧的第一印象,只是这更显得侯府里头的空荡荡。宅深处有座花园,只是似乎久疏打理的缘故,已经破败了,青玉石板铺就的花道夹缝处都已经生出了两三尺高的艾草,更惶论那些本该植满青树翠草彩英银树的花圃,早已经被各种不知名的杂草占据。尽管先前方柔一再强调如今朝中平南侯的尊崇地位,方牧还是一度觉得自家这是不是早就没落了。
花园占地很广,园中甚至有一座方圆十多米的池塘,池水依旧清冽,虽不曾有过喂养,但是水中仍然游鱼成织,如花团锦绣,蔚为壮观,似从未见过生人,待方牧走近,不见仓促而逃,反而一个一个簇拥着,吐着泡泡。见到这种景象,方牧便有些开心起来。
靠着池塘的凉亭早已腐旧,上面的木漆斑驳落尽,方牧用手按了按亭柱的表面,依旧坚硬,拂开上面沾染的灰尘露出其中的文理,竟是上好的金丝楠,难怪虽见木漆脱落散尽,却不见木质腐朽。
园外有呼声传来,方牧应了一声,匆匆出园,果然看见一脸焦急模样的周康张着眼睛四处找寻着自己,待见到了方牧,周康面上一喜,只是见着了方牧出来的园子,面上有一丝讶色一闪而过,虽然一瞬间就恢复常态,却还是被方牧捕捉到了。
“少爷下次游园时候最好还是带着小人吧,可让我一通好找。”周康到底还是觉得方牧是个孩子。
方牧甜甜一笑:“知道啦周叔。”
回前院的时候,方牧似是不经意地开口问道:“周叔,为何侯府里还有那样破败的地方,怎么也没个人前去打理。”
周康沉默了半晌才道:“那是已故长公主生前最喜欢的地方,自长公主去后,侯爷便命人不可靠近半步,日子久了也就成了这样,这也是为何小人先前不曾进园寻找少爷的原因。”
方牧便不再多问,转过话头:“那老头儿还没回来?”
周康眼角跳了跳:“老爷今日事情不多,大概申时便能归府了。”
方牧点了点头,似是自言自语道:“从来都是儿子躲老子,怎么现在倒成了老子躲儿子。”
周康苦笑着说不出话来,前头沉闷带路。
未末申初,方炘果然回府,只是似乎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也在这个侯府之中,径直去往书房,静坐良久,最终还是将周康唤来,沉默半晌,沉声问道:“那孽子今日如何,有没有询问我何时见他。”
周康如实答道:“少爷只是问了下老爷何时回来便没有了下文。”
方炘情敲着书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康在心中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道:“少爷今日去了花园。”
方炘眉头一拧:“谁带他去的,好大的胆子,是不是活腻歪了。”
“不曾有人替少爷引路,是少爷在游园的时候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那里。”
方炘沉吟了一会儿,将书案上面的那张精致工笔画卷收起来,放入书案上的一只箱子中锁好,并将这箱子放在了书房的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这才转过身来,叹了口气道:“唤那孽子来。”
周康恭谨退下。
方炘忽然像是没了力气,软软地靠在椅子上,轻声呢喃道:“知秋,牧儿回来了。”
方炘闭上眼睛,一道晶莹从眼角滑落。
待到方牧被周康带到书房门口的时候,方炘已经调整好心态,重又恢复了那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模样,端坐在书案后,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手中的书。
“少爷,老爷就在里头,我就不进去了。”周康替方牧打开房门,伸手引道。
方牧低着头走进去,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态。可是里头那人确确实实是自己这一世的老子,难道还真的不叫唤了不成?
方牧站定,偷偷打量着这个名义上的老子,不得不说,老方家的基因很强大,方炘长得很好看,最起码方牧是这样觉得的,就是好看,如果不是久居上位形成的那种气场以及久历杀阵培养起来的那种肃杀,方牧觉得面前这位就是那种在后世稍微装扮一下就是让人雌雄不分的精致人。
与此同时,方炘也在悄悄打量着方牧,这个除了出生时候见过一眼的儿子,心情难以诉于言表,有些苦涩,有些愧疚,有些想念,有些踌躇,然后所有的心情像是被搅动的染液,胡乱铺泄开来,最终化成了一声深埋心底的叹息。
氛围有些微妙,方牧低声咳嗽一声,终于打破了这份尴尬,轻声道:“爹,您的书拿反了。”
方炘下意识回过神看向手中的书,却发现端端正正,哪里还不知道是被这小子耍了,眉头一挑:“你这混账玩意儿,还知道喊老子一声爹啊。”
方牧却早已经重新低下头,一副乖巧模样,看样子是任君打骂绝不还手还口的那种。方炘看着方牧这副纯良样子,要不是方柔时常传回来的话,只怕自己还真的会被他这模样蒙骗过去,却终于没有再在这件事情上追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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