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亦彤起初不肯坐的原因,是因为刚刚打开钱包的那一瞬,她看到了钱包侧面的那一张照片。
照片里年轻的顾景笙正在灵山瀑布下紧紧地抱着她,将她亲昵地按在胸口,两个人笑得灿烂如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静得人心底生寒,终于顾景笙轻声开口说:“亦彤……明天,最多到明天,这件事一定会有个结果……”
他太过了解云成君的性格,在他上任副局之前他就曾多次派人调查他的身家背景,而现在,等一旦发现他顾景笙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后台之后,他便再不会忌惮他。他要他死,那可能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所以——
“……你听我的话,明天再不要这样胡闹,做这样根本没用的混淆视听……你先出龗去……等我以后没龗事,你如果还在c城的话,我去找你……”他这话是笑着说的,好让她听的时候也能感受到他话里重如千斤的承诺,让她相信。
疲惫与寒冷让林亦彤蜷缩起来,她神情恍惚,脑子却是异常清醒的。
“景笙,”她怔怔地轻声问,“为龗什么你总是那么招恨?这才没有半年,我就看到你三次被各种各样不同的人抓?”
顾景笙听了笑,笑得满眸苍凉。三次么?他倒是没数过,他只是记起那一次海上出行,那个混血男人对他说过的话了。他说,顾,你死定了。他倒是真的希望是只有自己死定了,可偏偏,年关之前顾父被政界的黑手拉下马,而年后,庄静妍被所在的职业大学培训中心举报教授论文抄袭,在京都整个教育界都闹得沸沸扬扬,她濒临倒台,半生名誉尽毁。而这些事,是顾景笙在京都跑断了腿,求遍了所有的关系都拯救不了;这些事,林亦彤都不知龗道。
这些天跟她在一起,他心里总是一阵冰一阵火的,上一瞬觉得似乎一切都能过去,一切都只是暂时的阴霾;下一瞬就觉得哪儿哪儿都没有希望了,哪儿哪儿都是一片苍凉,满目疮痍。
“也许……是我做得太好了……”顾景笙笑意更加璀璨,眼眸里光芒四溢地开着玩笑,“招人嫉妒……”
她也被逗得弯了弯嘴角,甜美如昙花一现。紧紧铐着的双手轻轻勾过双腿腿弯抱着,哑声说:“那,我跟你商量件事……”
“等你出龗去以后,你快点去找一个家事修养都很好龗的女孩子,娶回去给伯母伯父看……过两年,我来当你孩子的干妈……我知龗道最近你爸爸妈妈出了一些事,可你知龗道吗?到了父母的那个年龄,自己的事业名誉什么的就真的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想看到你成家立业,家庭美满……”她笑得很甜,苍白的小脸上眼眶却微红,“景笙……我知龗道你一直想问可我却没告诉你,是我自私,想要你多陪我两天……我现在告诉你,我是爱他的,就算我说了分开,也真的暂时分开了,可我爱他,我以后不恨了就还是会回去的……”
“景笙……你不要再等我了,知龗道吗?”
顾景笙发誓,这是他这么些天以来,连听那么多的噩耗,连受那么多的打击,最感觉到痛的一次。在寒冷寂静的禁闭室里,他感觉胸口的那个位置就这样被活生生地撕开,汩汩地淌着鲜血,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是被腥甜的血卡住了,发不出声。
他想转身,却转不了,剧痛让他轻轻弯下腰来,眼眶因为强忍而瞬间被染红,如血的一片。
还在想。
幸好是……背对着她。
“……你还好吗?”她泛白的小脸轻轻侧过,“你在发抖。”
顾景笙闻言立马回神过来,慢慢停止脊背给她舒服地靠着,仰头,努力浅笑起来:“……我还好……”
那一阵强烈的抖,却还是没有停下来。
她长长的纤睫垂下来,将所有浓烈的情绪通通掩下,鼻音微重地“嗯”了一声,气若游丝地说:“晚安。”
“……晚安。”顾景笙的后脑,轻轻触到了她温暖的头顶。
她于是便枕着这样的温暖靠着他的脊背睡着了,一室的安静与寒冷吵不醒心思各异的两个人。她很快睡熟做了个梦,梦里没有自己想象以及期待的情节,只是梦到走了很多很多的路,回头时望着来路想回去,却已遥不可及。
夜那么短,在第二天醒来时,她浑身僵痛着睁开朦胧的眼,发现顾景笙还在身边,而她,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时间……用来离他而去。
…………
她要求打一个电话。
正第三次录着笔录的警员冷冷抬眸,看着那个清纯狼狈的女孩儿,眼里有着浓重的讽刺和厌恶,放了笔去给她拿监控电话,拿起耳麦听她打给谁。
林亦彤拨了一个号码,通话的人语气冷淡地叫她“嫂子”,她只轻声说了一句“我想出狱了,你过来吧”,电话里沉默了许久,憋出一句,“……那我现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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