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叹着气,纷纷称是。
仲朗杰半躺在毡垫上,伸手把盖在身上的皮袍再往上拽了拽。看着神色焦虑的同袍们,他苦笑一下,暂时沉默下来。
众人围坐在他身边,除了慰问的言词以外,仍是埋怨不断。
七嘴八舌地说了好久,众人却见仲朗杰一言不发,更觉心中泄气。猜测他此刻的心情,必也是极为沮丧,众人就纷纷起身,想要告辞离去。
“为大蕃长久计,仲朗杰身命在所不惜,更还怕几句斥责吗?”仲朗杰说完,闭上眼睛休息。
众人听着一愣,静立许久后,各自相顾看看,就叹着气走出了毡帐。
帐内安静下来,仲朗杰的耳朵里,只能听到干牛粪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响。
闭着眼睛,他想念着远在南面象雄之地的亲人,想着从军以来的见闻、征战经历,想着与龙本佳巴去到神武营访问,想着与宋通的结识经过。
再想起大斗拔谷中被围困的凶险,以及身处连绵山谷中的焉支山牧马监,仲朗杰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兵家之争,机心狡诈万端;战场拼杀,血肉横飞惨烈。
他暗暗地念道:宋通,这样的计议,真的可以成功吗?
仲朗杰不惜以身试险,在一定程度上,搅扰、引导了乞力徐,对于情势分析的心神。
这样的反间计,对于身在凉州军府,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划之中的唐方诸将,却是无从知晓。
哪怕是和仲朗杰一起定下计议的宋通,对于仲朗杰能否活下来,能否获得乞力徐的信任,也是茫然无所知。
作战凭借的不仅是智谋,待到决策时,更需要和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与敌人拼杀时那样的决绝勇气。
崔希逸带领文武官将,对于蕃方的异动,也早就探知清楚。可是面对蕃方进攻的多种选择,官将们也是众说纷纭。
巨大的沙盘桌案边,崔希逸手捋胡须,默然看着上面的山川河流、道路险隘等模型。
已经争论了多日,现在众人的主要目光,也投在了大斗拔谷和张掖川,这两个蕃方极有可能进攻的线路。
原因很简单。
蕃方从大斗拔谷进来,就可以在北面的甘州、焉支山一带大肆掳掠。而且,蕃方对于那边的山路很熟悉。
蕃方作战失利,如果遭遇唐兵的围追堵截,蕃方就可以把大队分散成小队,穿越山谷或者翻山越岭逃回蕃地。
蕃方作战获胜,就可以再反身顺着大斗拔谷的山道,迅速退回蕃地。
蕃方如果从张掖川一线进来,那就是直奔凉州而来。凉州附近的牛羊驼马也很多,更因为聚居的人员数量大,粮秣的数量也就更加巨大。他们抢掠的数量,自然也是巨大。
而且,蕃方如果进攻顺利,更可能逼近,甚至进攻凉州。攻城当然很艰难,可是羞恼至极的乞力徐,想要藉此报复崔希逸,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众位官将对于张掖川一线,大都不敢多说什么。因为乞力徐如果选择这条线路进攻,这个意图就很明显:无论能够抢掠多少财物,乞力徐最想要的,就是崔希逸被朝廷斥责而调离凉州。
这样,也是身负大过于吐蕃的乞力徐,先不说是否能够最终脱罪,起码也是先找了一个垫背的。
既然预测清楚,现在做出最终选择的人,当然就是崔希逸了。
同样不可能在两条战线,布置上同样可以抵御,甚至反击蕃方的兵力。因此,崔希逸看着沙盘中这两条,被红旗分别标注清晰的道路,也感到很是茫然。
新时代有个游戏:甲把手背在身后,在其中一只手里抓住一个小物件,然后紧攥住两手伸出来,示意乙来猜那个小物件,在甲的哪只手里。
看起来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事实却并非如此。因为甲可以重复在一手藏物。而乙呢,因为心思计算复杂,却未必能够做出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正确选择。
最关键的是,无论是对是错,这个就是看到最终答案后,两人相对一笑的结果。
而战场的对阵、厮杀,岂能是这样简单的游戏可以比拟?
从双方的间谍、粮秣、运输,一直到武械、兵种、兵力、战马等等,都需要各级官将,尤其是主帅为此耗尽精力。
崔希逸既然已经得知,乞力徐将要发动对唐地进攻,肯定要做最周详、最准确地应对策略。
对于这两条可能的蕃方来袭路线,他考虑许久之下,认为蕃方因为连续受到打击,牲畜、粮秣损失巨大。那么,乞力徐虽然再是恼恨崔希逸背弃盟约,也要首先考虑到作战不是斗气,而是要获得最大收益的较量这一点。
因此,崔希逸认为:蕃方将会进攻大斗拔谷一线!
不再犹豫,他说出了自己的考虑之后,再以眼神询问诸位文武官将的反应。
众人对这个决议,仍是抱着各自的设想,小心地再把自己的见解,一一陈述出来。
原本安静的军府大堂内,因为众人的议论,而显得嘈杂起来。
听着众人的各自陈述,崔希逸不仅没有得到更清晰的思路,更还被这些言论搅扰得心神不宁。
他皱紧眉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宋通。
自从做完蕃人俘虏的交接仪式以后,回到凉州的宋通,除了连续派人前去凉州东北面的天雷场,与郑德淳、陈晖、嵬飞猿等人保持着紧密地联系以外,就是每天与崔希逸依据各种情报,商讨着蕃方可能的军事行动。
此时见到诸将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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