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好了菜,准备炒了,我才猛醒般地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们应该先和面烙饼,然后再弄菜呀。不然,等弄好了饼,菜就要凉了。”
我急忙和面。他在一旁帮不上忙。
我说:“陈老师,别这么站着了。我做饭,您先到我屋里看看书吧。”
他进屋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在屋里问我:“花灵,这是你的天球仪吗?”
我撩开门帘进去,见他正站在炕边看着我的天球仪。那是一个两尺多高的天球仪,看上去相当精致。虽然已经颇为古旧,但通体铜制,一望便知非等闲之物。这是我爷爷给我留下的呢。
我说:“那是我爷爷传下来的。”
“你爷爷?”
“是的,这是我的一件宝贝呢。在晴朗的晚上,我可以用它在天空中找到很多的星座:大熊座,小熊座,猎犬座,仙女座……这些星座和遥远和星群能让我的心情特别好,是那样一种广博辽远、宠辱皆忘的心情。”
“我能理解。”他说。
“我还有好多宝贝呢,一会儿给您看。”饼要糊了,我跑出去翻饼。
饭菜做好了,我招呼他准备吃饭。我把我屋里的小炕桌收拾干净,把饭菜一样样端上来。平时,我和母亲是在东屋的那张旧八仙桌上吃饭的,可是今天,饭做好了,我却不由得就来收拾了自己的小炕桌。这小桌我平时是用来学习的,但我现在很想在自己的小屋里陪他来吃这顿简单的饭菜。
吃饭的时候,他还很有些不好意思。我的心情倒平静下来了。
吃了饭,我收拾好了碗筷,说:“陈老师,现在请您看我的宝贝吧。”
我打开了屋角的一个大柜子。他吃惊地看着我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拿,有两个三角架,有几只不同大小的望远镜。另外的几件他不认识,我告诉他这些都是天文学仪器。
“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我说,“您想听一听我们家的故事吗?”
他说:“当然想。从这些天文学仪器来看,那一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故事。”
我拿起一架单筒望远镜,在手里摆弄着,开始了讲述。
九
一九四五年,就是日本鬼子投降那年,有一对年轻的夫妇来到了华北平原上这个叫做黄沙坞的偏僻小村。男人叫花致远,这里是他的祖籍。
这对夫妇在小村的西北角盖起一所在当时称得上是豪华的新居。五间青砖到地的正房,屋顶是崭新的蓝瓦,但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奇怪的是,盖了这么漂亮的房子却不要围墙,只用栅栏围起来。
不久,村人发现这个与他们同族的年轻人行为古怪。他不事农耕,也不做别的什么活计,白日里深居简出,只在晚间夜里村人时常见他一团黑影地在院子里摆弄什么东西,很神秘的样子。那些东西瞄着夜空,像是什么特殊武器。
村里人不知道,那些武器是天文观测仪器。
那时的花致远刚刚从美国留学回国。他因为倾向共产党而不见容于国民党政府,南京天文台没有他的位置。为了寻找一颗新星,他与夫人放弃了大城市的生活,来到故乡这个偏僻的、几乎一无所有但有着繁星闪闪的夜空的小村。
在这平静的乡野,花致远全身心地投入到他的观测研究中。全国解放那年,他们唯一的儿子出生了,取名花庭芳。
全国解放后,花致远放弃了去北京参加工作的机会,因为此时他的观测正值关键阶段。经过几年的摸索,他已经找到了这颗新星的轨道范围。他的眼前仿佛看到了遥远的星际一颗灿烂的新星正在向他招手。他多想立刻捕捉到这颗新星呀,将它作为献给伟大的新中国的礼物。
但是在接下来的追踪中他遇到了更大的困难。有好几次他几乎就要捕捉到它了,但结果又让它隐没了。几年过去了,花致远的积蓄用光了,他们的日子拮据起来。
长期的夜露下的观测严重损害了花致远的健康。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有一天他夜感风寒又并发了肺炎。那时正是建国初期,乡下医疗水平低,他竟一病不起,很快就辞世了。那时花灵的父亲才刚刚五岁。
花灵的父亲上中学时,“文革”开始了。这场席卷全国的风暴也波及了这个偏僻的小村。造反派闯进了他们家,抄走了花致远留下的所有仪器。造反派除了知道其中有望远镜之外,对其它的东西一概不懂,但他们认定这些东西是用来搞特务活动的仪器,于是死去的花致远便成了特务,这母子二人就成了特务家属。
以后的日子是难以描述的艰难。花灵的父亲被迫退学。几年之后,母亲也去世了。
长大后的花庭芳娶了一个地主成份人家的女儿,就是花灵的母亲。他们有了一个女儿,就是花灵。
花庭芳从小体弱。改革开放以后,日子刚刚好转,他却得了病,几年之后就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了花灵和母亲二人相依为命。
家贫如洗。
花灵上了中学。她那天才的头脑里最热爱数学,她的数学成绩从来没有落下过第一名的位置。她立志要做个像爷爷那样献身科学的科学家。尽管对天文学没有特别的爱好,但她仍把爷爷遗留下的这些天文仪器视若珍宝。闲暇的日子,她常用天文望远镜遥望天空。望着繁星浩翰广大无边的宇宙,她的心灵世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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