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小雪的心里头乐开了花,春天还没到,她就像只在花丛里飘来飘去的花蝴蝶,每天蹦蹦跳跳的。这还用问吗?范少山留在了白羊峪,她就可以整天看见爹了,可以听见爹憨厚的笑声,呵呵的像老牛没打出来的喷嚏;她可以伏在爹的背上,在山岭上看奇石,看大树,看长城;她可以听爹讲北京故事,北京那些事儿好听啊,她总是忽闪着大眼睛,听不够。
小雪该读书了,去哪儿读?白羊峪巴掌块地方,没学校;布谷镇倒是有,不能住校,那“鬼难登”上上下下的,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能走吗?每天接送,大人还能干营生吗?眼瞅着小雪噌噌拔节,范家人也跟着长心事儿。范老井想到了一个人,泰奶奶。靠谱吗?泰奶奶都八十多了,老眼昏花,还能上课吗?再说了,就算能上课,能教孩子新知识吗?泰奶奶读书那阵儿是啥年代啊?就算都合适,老太太愿意来吗?范少山想来想去觉着有点儿悬。爷爷范老井说:“老太太带着个重孙女,过得不易啊!”范少山懂爷爷的心思,爷爷这辈子就放不下这个女人了。爷爷是想把泰奶奶和黑桃接过来,在跟前有个照应,也少份牵挂。这不应该吗?范少山跟余来锁商量,村里头除了小雪,还有四五个一般大的孩子,得让孩子们读书啊!余来锁同意把泰奶奶接过来:“就让泰奶奶当校长吧!暂且先教孩子识字,总比满山乱跑强。听说当年扫盲,泰奶奶在布谷镇编过识字课本呢!”
范少山约爷爷去请泰奶奶,爷爷却说:“俺就等你的好信儿!”爷爷脸洗得干净,刮了胡子,换了件新衣裳。这当口,他正在学校转悠。课堂都收拾好了,白墙贼白净,黑板黑透了。范老井看着,一个劲儿夸好。他站在讲桌前,清清嗓子:“啊——这个啊,娃娃们,你们可得跟着校长好好学啊!校长教哪儿,你们就学哪儿,校长指哪儿,你们就打哪儿。”去了隔壁的校长室,也是泰奶奶的房子,看房子收拾得干净,炕上铺的新炕席,做的新被子,范老井伸手摸摸,满意地不住点头。范少山和余来锁去了黑羊峪。这里剩下的人家越来越少了,泰奶奶家变得孤天孤地儿。走进泰奶奶家,泰奶奶正在教重孙女黑桃写毛笔字,“山石田土、日月水火”写得端端正正。范少山见了,一个劲儿竖大拇哥。范少山说:“泰奶奶,您和黑桃就跟俺们走吧!到了白羊峪,俺们养着您,敬着您。”余来锁说:“泰奶奶,从今儿起,您老就是俺们白羊峪小学校的校长了。校长,俺们是来请您老回学校的。”泰奶奶笑了:“你们不是拿俺老婆子开玩笑吧?”范少山说:“泰奶奶,俺们哪儿敢呢?俺们是真心请您老人家出山的。俺们把老学校的房子都修好了,还有您老住的地方,您去了,俺们都孝敬您。对了,黑桃也一块去,入学当学生。”黑桃一听,高兴地蹦起来,嚷嚷着泰奶奶快收拾东西。泰奶奶眼睛里的光亮,像熬干的油灯渐渐暗了,火苗跳了一下,熄了,说:“老了,不敢误人子弟呀。再说了,多少年了,我只会写繁体字。这咋行呢?”范少山说:“泰奶奶,孩子认繁体字,也比不识字强啊!”余来锁说:“您老先教着,等有了合适的再说。不管咋着,这校长您得当。”泰奶奶说:“教书育人是一百年的事儿,哪敢凑合。”泰奶奶不依,两人只得回到了白羊峪。
得知泰奶奶没来,范老井叹口气,撅的撅的回鹿场了。
山野的春天也不是说来就来的,咋的也得冷几天热几天,热几天再冷几天,人们穿几天棉袄再穿几天毛衣,穿几天毛衣再穿几天棉袄,等到一连热上半个月,春天就来了。春天来了,地气上升。野草野菜先露出头,探头探脑看看这个山里的世界,就像躲在幕布缝隙看戏的孩子,总想着拉开大幕看个够。春天一旦来了,她就不管不顾了,直接蹿了出来,跑上台唱戏。就这样,野草野菜先开场预热,那些个柳树就绿了,桃树就开花了,山地里的花儿都像施了粉黛,在台上舞起了腰肢儿。春天的白羊峪比春天的城里正宗,接地气,有味道啊!
范老井说:“春天是个妖怪。”
一年之计在于春。范少山要在白羊峪站住脚,就得先从这块春天的画布画起。说实在的,范少山自打拿定主意留下来就没少折腾,一门心思想着在白羊峪的山地里抛出一块“狗头金”来。过去那些个老玉米啊,大高粱啊,土豆啊,他都不想种了,不赚钱啊!他要引进经济作物,给乡亲们家家户户发一把搂钱的耙子。种啥呢?范少山和余来锁去了布谷镇的农业技术推广站,刁站长说:“要说经济作物,还是种药材合适。你想啊,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药这东西,谁也离不了。白羊峪这样的山区土质,适宜中药材生长。”刁站长还掰着指头算了一笔账,他说,“就拿板蓝根来说吧,一亩地能产六百斤,现在的市场价是每斤七八块钱,就是四千七八呀!你若是种玉米,撑死也赚不了一千块。”刁站长的话,说得范少山心里百爪挠心,他一把抓住刁站长的手:“俺白羊峪打算种,帮俺们指导指导。”刁站长吸溜吸溜鼻子:“咱布谷镇没有种植药材的传统,站上暂且也没有这方面的推广技术。俺自己个也是从报纸上看的。”余来锁不乐意了:“老刁你这不扯淡吗?”刁站长说:“眼下还没有种植、销售的门路。只要你们找得到,到时候俺们推广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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