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则大约是不死心的,所以林珑又出现在这所谓的家宴上。
既是家宴,也就没有旁人,席中在座皆是宗室。
南昌王临淮王等以及萧氏旁系,尽皆在列。
这次家宴,众人都没有乱想,思绪十分统一,觉得圣人大概也知自己的身体撑不了不久,所以召集宗族人热闹热闹。
本着这个心思,家宴充斥着虚伪的热闹。
每个人都假装很开心,笑容却遮不住眼底的忧虑。
萧琰的食案在萧则左下手,紧挨着,林珑坐在萧琰左侧,与萧则隔着萧琰。她穿了件大红色的鞠衣,臂间挂着鹅黄披帛,虽是盛夏,但室内放了冰,并不觉得热。她低垂了头,安安静静伴在萧琰身侧。
中央有乐姬舞姬表演,林珑正在给萧琰剥虾壳,间或舞,神态安静温婉。
萧则目光落到林珑剥着虾壳的纤细手指,脸色白了白,顾惠妃注意到他的视线,顺着看过去,了然一笑,口吻饶有兴趣:“太子和太子妃感情真好。”
这话不无羡慕。
萧则拿着汤匙的手蓦然握紧,指骨紧绷,头也低下来,挡住眉眼,让人看不清思绪,但周身迸发的气势却令顾惠妃蓦地一寒。
伴君如伴虎,这些年,她陪在萧则身边,一直小心又小心,不敢出半点差错,就是凭着这份谨慎,所以才能在宫中站稳脚跟,任凭她人来来去去。
方才这话,她自认没什么差错,也不知哪里惹到圣人。
顾惠妃小心翼翼收敛自己,不敢再言语。
萧则昨夜去了立政殿,里面空荡荡的,阿泷曾经布置的东西,不是破败了,就是被灰尘掩盖,不过还能看得清原来的模样。
那里面每一件东西,大到格局设计,小到一个花瓶的颜色,都是她亲力亲为,选好后还要问他的意见,得到他肯定后,才欢欢喜喜去制备。
那会,萧则心里是有怨言的,既然你都选好了,还来问他做什么,难道他还能说不喜欢,扫兴么?
你看,当一个人有了怨言,那么无论她做什么,在他眼中都是有罪的,是错的,是不可原谅的。
现在想想,萧则真怀疑那个满腹怨言的人会是他,他什么时候变成那般了,心眼小的连摆设都容不下。
许是太年轻吧,或者积怨已深。
萧则抬头看向萧琰,目光带着几分迷茫和审视。
换做是他呢?
场上的舞姬突然变幻队形,动作加快,高速旋转,裙裾翩飞,像是展翅的蝴蝶,层层蝶翼之下,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缓缓走出。
她身姿窈窕舞姿曼妙,丰姿绝世,未曾露面已倾倒众人。
众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林珑也抬起了头,她指尖还捏着一断白胖的虾肉。
萧琰目光不动声色地环视众人,发现众人都为那女子吸引住,他赶紧低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舌卷走林珑手上的虾子。
离开时,还轻轻捏了捏林珑的手,然后一本正经地随大流,看向舞姬,不过那上翘的嘴角是无论如何也掩不住的,像只偷了腥的猫。
萧则转转目光,正好看见萧琰专注的视线(大雾)以及上翘嘴角,他扯了扯唇角,忍不住冷笑,阿泷你看,你挑的人不过如此。
人的情绪有时候就是这么嬗变,在不知林珑的身份时,萧琰在他眼中是千好万好,别人不及他万分之一。当他知道林珑的身份时,萧琰身份瞬间大变,变成了一个小偷,偷走他最重要的东西。
舞姬缓缓走出队伍,立在前头,而后匍匐在地,向萧则行大礼。
“妾身嫣儿拜见陛下。”
“起来吧。”萧则扯了扯嘴角,“你跳得很好。”
见萧则兴致颇高,其他人纷纷凑趣,“此舞只应天上有啊,嫣儿姑娘跳得极好。”
顾惠妃转头看了眼萧则,琢磨着他的意思谨慎开口:“既跳得好,陛下可不能不赏。”
“当赏当赏。”
闻萧则开口,顾惠妃松了口气,笑道:“赏点什么好呢?”
众人都来了兴致,兴致勃勃讨论应该赏些什么,这时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不如问问嫣儿姑娘,她希望赏些什么?”
不过是随口一言,萧则竟然点了头,颇为意动。
人人都很开心,很有兴致的样子,只有林珑一人低着头,拿绢帕仔细擦着手指。
她动作不紧不慢,却擦得很用心,从指根到指尖,不放过每一处,那手指本就纤白,被她揉搓一番,更仿佛冰雕而成,似有冷意。
萧则目光看过来,见林珑这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心口突然一堵。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此时此刻,他就仿佛一个故意闯祸想要引起大人注意的孩子,无论看起来多么愚蠢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朕办得到。”萧则语气似是赌气。
然这番言语落在众人耳中,却是心思拂动,圣人这番许诺很大啊。这个舞姬也算是有番机缘。
闻言,嫣儿猛然抬头,目光灼灼。
“说吧。”萧则道。
嫣儿目光欣喜,缓缓起身,向着萧琰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摘下面纱。
殿内落针可闻,只有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林珑也好奇地抬起头,目光落到嫣儿脸上,不禁突然一怔,好个绝世美人!
似乎所有人都被嫣儿心神所摄,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林珑的美,是疏离的,高远的,宛如皑皑山巅上的雪莲,高洁无暇,只可远观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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