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走后,叶荫常觉得头晕,胃也不好。但因为一直清瘦,没人注意到她更瘦了。
又一次复查时,主治医生要叶荫尽快办理入院,他觉得叶荫应该做进一步检查来确定是否出现了转移。叶荫放弃了。她知道如果她不强烈反对,森会不惜代价让她周身插满管子多残喘些日子。但她不愿意。
叶荫清晰的记得实习时曾在一个临终的患者床前观察许久,他全身管子发出琐碎的声音掩盖了他的呼吸声,她只能盯着心电图判断他是否还在。她不能接受自己也那样变成机器的一部分,等待机器上其它零件带着自己运转,直至它们也无能为力。
叶荫并不真的相信还有另一个世界,即使她盼着和爸爸、李姥姥重逢。不敢深信是太怕失望,怕见不到他们。
叶荫把咖啡吧托付给晴晴照看,说自己想回老家住段时间。之前因为荣和弯弯的原因,自己每次回去都是来去匆匆。
来到曾经的小学。毫不奇怪,小学也只剩校名如故,塑胶操场四季长春,小时候玩得尘土飞扬的校园只在记忆中。叶荫坐在初次和霄相见的地方,记忆中最清晰的还是初次见到霄,那个被吓到灵魂出窍可举止还保持着镇静稳重的小男孩儿。
人们总是说物是人非。如今物也不是了。在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叶荫不知坐了多久。
叶荫觉得,自己是被时间放逐了。空空的操场万籁俱寂听得见心跳,她突然清醒了。
她想,她希望,这是她最后一次这样思念霄。在最初的地方道别。走前把弯弯最喜欢戴在头上的一朵小花放在了别人不易察觉的角落。
林眉雅救活叶荫时,等在屋外的人向她感谢,她笑笑,说,小娃娃长大了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李姥姥记住了这句话,后来提起林眉雅时无意间说起,那时叶荫还不能完全理解林眉雅的话。
叶荫少年时真的曾经恨过救活她的那个人,因为人生有太多她无法承受的痛。此刻她又感激那个人,因为她毕竟走了这一回。未必无怨无悔,但经历怨和悔也许就是一种意义。
叶荫总梦见弯弯。梦里的弯弯坐在李姥姥家的那棵树上,悠闲的望着远天荡着两条腿。叶荫并不叫她,只静静的看她。只有一次,她喊弯弯,弯弯轻盈的跳下树跑到叶荫身边,但叶荫仔细看却只看到了虎子。
陪齐齐去早教班,霄竟然在亲子课上睡着了。老师无奈的说,另一个班的一个孩子父亲来了次次睡觉。没有理会霄的尴尬,她说,一个成功人士首先得是一个合格的家长,不仅要付得起学费还要能给予陪伴的时间,否则错过了就补不上。
霄想起了瑾。陪伴自己,和自己像孩子样玩在一起的妈妈。
霄和柳约好清明给瑾扫墓,他们到那时遇到了正要离开的晴晴和路,他们刚刚来给安扫墓。
因为叶荫希望弯弯见到霄的时候不那么陌生,就一直把霄的照片放在弯弯的床头。晴晴对霄的样子已经非常熟悉。迎面走过的霄让晴晴稍稍迟疑就认出了霄。
看到霄抱着孩子竟然和弯弯故去时年龄差不多,晴晴没有和路说一声就冲到了霄的面前,霄以为晴晴认错了人,刚想躲开,却也很快想起了眼前这个一脸怒容的人是谁。叶荫的影集里有好多张和晴晴的合影,并且问过霄自己和表妹是否长得像。
晴晴问霄这是他的孩子吗他什么时候结婚的,霄叹口气说自己没结婚,但这确实是自己的孩子。又立刻问晴晴叶荫在哪,并且向晴晴身后张望。晴晴身后只有刚刚赶过来的路。晴晴哼了一声,叶荫没来,我只想告诉你一声,虽然你没结婚,但你有两个孩子。霄目瞪口呆,然后拦住晴晴让她说清楚。路已经猜到他是谁,不想让晴晴再和霄继续聊,但霄拉住晴晴不肯松手,霄怀里的孩子吓哭了。柳接过孩子也问叶荫在哪,晴晴不顾路的阻拦,告诉霄如果想看自己的孩子就去河堤,孩子生病已经去世葬在那了。
晴晴看着霄变白的脸,心里多少有出气的快感。
霄曾经认为自己的世界很大,叶荫只占了一小部分。后来她走了,他突然发现了一个事实,那一点点的面积在世界的中央,没有了它,残缺是如此的明显。
发现这个事实,是在无数个夜晚梦到叶荫之后。叶荫的脸始终看不清楚,无论他怎样喊她,她都不肯回头的走了。
霄想,也许叶荫知道他的想法会说,即使在世界的中央,可也只是那么一点点而已。
霄没有告诉任何人刚认识茵茵荣和自己通过电话。
那时荣从老朋友那打听到瑾的事,虽然没有扯上树,但已经很让荣吃惊,精神不好是要遗传的。她庆幸叶荫和霄分手了。所以,她打电话给霄没有哪句话好听。霄放下电话痛哭了一场,不止为了叶荫和自己,还有以前的种种。哭,算是释放,也是放手。
霄坐到瑾的墓前看着瑾的照片发呆,突然哭起来,开始还是无声的,后来痛哭起来倒在地上。像不被理解的无助的孩子。
和大多数扫墓的人带来的花束不同,柳带来一盆紫罗兰。他默默的擦拭着瑾的照片。照片里的瑾淡淡的望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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