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那柳润着实诚心虽亦是叙了两家旧情,也是说及道义两字更提了先头惜春送过去的针线活儿并只言片语等细故徐徐道来犹如春风。可临了临了他也真心道明,言其母徐夫人关心则乱不免有些嗟叹,却绝无悔婚之念不为旁的,不过是一家子不愿悔婚败名去图那等摸不着的日后姻亲之力。
头前种种,惜春看在眼里不过淡淡地一掠而过,等看到最后一条她方垂下眼眸极轻地叹息了一声。边上的彩屏原知道这书信是何处送来,早在心中打鼓,只惜春素日冷僻,便不敢轻易询问。这会儿听到叹息,彩屏一心留意不觉脚下踩到裙角儿虽不曾叫唤,端着的茶盏却喀嚓磕碰了一声,登时打破了寂静。
惜春回头望了一眼见彩屏微微红着脸,双目却正瞧着自己,心里一想,便也明白过来,因道:“什么茶?”彩屏忙笑道:“是才得的新茶。”却并不提什么茶叶,惜春就知是寻常茶叶,彩屏口里遮掩,免得惹来自己想到先头兴盛如今衰败的酸痛。
若是探春,许是有这等念想,可惜春原早瞧破了这些,哪里理会。只她也不愿多说,点一点头,道:“搁在这里罢。”彩屏见她形容淡淡,心里踟蹰了片刻,到底问了一句:“姑娘,那柳家究竟怎么说?”
惜春原懒怠说,只见她双目灼灼,竟是入画去了后少有的,又想到东府那边早已fēng_liú云散,不觉有些没意思,口里就随口道:“能说甚么,不过是些由头罢了。只他倒也说得实诚,并不专说些搪塞无用的。”
话虽淡淡的,彩屏却知惜春素日性情,她能说出这么几句,可见心内并非全无所动的。只大约还有些旁的缘故,这方没有显出来。也是,那柳家头前做得忒过,要是撵个人说几句好话就抹了过去,内里却是哄人而已。后头姑娘嫁过去,那可怎么办?
这原是极紧要的一辈子的大事,自然不能轻忽。
想到这里,彩屏也不敢再多说,只道:“姑娘心里有数就好。现今老太太、太太并几位姑娘都一心向着姑娘,凡百事情自然也就成了。”
惜春瞟了她一眼,并不言语,心里却想:这一件事,二姐姐她们倒还罢了。这家里剩下的,就是老太太,未必真个全心,更不提旁的了。现今自己事情一出,各人都瞧见了独个儿的难为之处,方有些齐心起来罢了。实说来,要说真心却难。只这世间,哪来那许多真心实意?竟不过是各自保各自的,能伸出手帮衬一把,已是极难得了。
想着这些,惜春便觉得索然无味,一时又想着旧日之事,不觉渐渐出神起来。因此,虽有这柳润之书,惜春却依旧没有言语。黛玉等人留意几日,见总无消息,又素知惜春为人,便约好了一道过来,探问她的心意。
这一片心思,惜春自知,一时叙了温寒,说了几句闲话,她也便直入正题,因道:“柳家送信来,道也说得明白,叙了世交旧情,也说了道义名声,更直言慈母心切,我们家又遭逢大变,方有些言语不妥,又有那一起子小人作祟,方有那么一件事,实无旁心。”
众女皆是心明眼亮,就是迎春,亦是经历了些事,比头前更知事,此时一听,就知道那柳家已是实诚。说着也是,京中人家谁不知道谁的底细?那柳家悔婚之后,凭那趋炎附势的名声,又能寻到甚么得力姻亲不成?更何况,素来便有嫁女嫁高,娶妇娶低的老话。不然,旧日也不会谁个都没料到柳家造次之事,由着她们往惜春跟前问好,却不留心在意。
念及此处,迎春先便欢喜起来,连声道:“阿弥陀佛,这样就好了。我便说柳家原是世交老亲,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这仆役欺上瞒下,原是常有的事,说开了竟也就好了。”她这般欢喜,湘云却只摇头:“依我看来,未必有这样的好儿。他家的事,自家才知道,谁知真假?便是真情,那徐夫人也是心头扎着一根刺,如今又落了脸面,未必不怨恨的。万一她存着日后磋磨的心,四妹妹岂不是入了火坑狼窝?”
黛玉在旁听着,总不如心意,再瞧着宝钗坐在一侧不言语,略略思量半晌,便也道:“真假难辨,事又紧要,竟是难办。只这些竟还是其次,头一条儿,总要四妹妹心中如意。”宝钗听这话大有深意,也不觉微微点头,应道:“是,这却要紧,那柳家如何,使人漫天遍地打探去,就是深宅内院里,到底亲故人家一条藤儿,总能查访七八分的。只四妹妹心意如何,总是头一件。”
两人虽说着同一件,心里却大为不同。黛玉想着惜春顺心如意,宝钗却思量若惜春心存疑虑,咋咋然嫁了过去,必也不圆满。惜春原极敏锐,一听便有七分觉悟,当下微微抿了抿唇,半晌没有言语。她一个女孩儿,先前说及柳润书信,已是十分为难,只不得以而为之罢了。现要她提及婚事,总不自在,也不是礼数。
她不言语,迎春却听着这些话不自在,便先道:“悔婚弃约,总不是好事儿。纵四妹妹有理,经了外人的嘴,姑娘家也是没脸。若柳家真个是仆妇欺瞒,那柳家自个儿理亏,四妹妹过去便占了理,自然是好的。旁的又有什么可说?”她素日里温顺软和,纵然有了些个经历,遇事待人也极谦和。这会儿说出这话,却是真心。
可惜春却与她绝不相同。
先前众女相问,惜春一时有些羞于言语,但听到迎春这话,她却不由挺直了背,双目清亮:“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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