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宝意第一次见到周儒,是在“新华城”的年会上。
电影公司的年会总是星光熠熠,全港的女明星们艳光四射花蝴蝶似的在会场上穿梭,满场都是真钻假钻水钻们的光芒,那时代的审美是瘦,每个女艺人层叠的华裳下都是一副嶙峋的骨架,餐盘里的美食和脸上的微笑一般,都只是装样子。
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傅宝意。
别人都忙着交际的时刻,她稳坐在椅子上吃甜点,手里捏着一只粉红色马卡龙,一客黑森林已经下肚,眼前还摆放着一客拿破仑。这些美貌而美味的小点心真让人心情愉悦,傅宝意左拥右抱,吃的饕餮而餍足。有相熟的人路过,同她开玩笑:“宝意你已经这样胖,还要大吃大喝,当心哪天塞不进戏服被导演退货。”
傅宝意大大咧咧:“没关系,银幕上难民已经够多,不需要再多一个傅宝意。”
这当然是夸张的话,相比那些瘦到病态的美人儿们,傅宝意是显得珠圆玉润了些,但依旧是一张巴掌大小脸儿一副二十二英吋小腰。影迷们喜欢她就喜欢在她的健康大方,她是80年代港湾区影坛独一无二的傅宝意。
周儒进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正一脸幸福地往嘴里送蛋糕的傅宝意。
他在门口驻足欣赏了一会儿这健康漂亮女孩子一本满足的吃相,那时他并不知道她是谁。周儒的父亲年前刚刚投资了新华城,他是作为股东代表父亲来参加这个年会的,周儒年前刚从美国留学回来,对本港的事情一无所知,更何况他从不看电影。
他只是觉得这女孩子吃相真好,用奶奶的话说,真有福。
有人走到傅宝意身边,拍了拍她的小手臂,傅宝意站起身来随那人走了,临走还不忘捏一个马卡龙塞进嘴里,周儒忍不住微微一笑。
很快,傅宝意出现在了台上,她换了一身衣服,是旗袍,像是戏服。全场寂静下来,有轻柔的音乐流泻,她站在麦克风前,调整了一下麦克风,抬起眼睛对着下面笑一笑,笑起来时嘴角有浅浅两个梨涡,甜如米酒,周儒的心猛地跳了一跳。
傅宝意开始唱,她唱歌真好,周儒一向不听这些“靡靡之音”,此刻却觉得,这音乐真是美妙,如夜晚春风,令人沉醉。
傅宝意唱完歌就下了台,显然她还惦记着那些美味的小点心,一下台就奔着甜品台子而去,她端着一盘子各色点心回到座位,等她吃得七七八八,周儒朝她走了过去:“你好,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傅宝意两腮鼓鼓地抬头看他,咦,是个陌生的年轻人,拘谨的斯文,刻板的英俊,还戴着一副眼镜,多好玩!这是谁,本港的贵公子们她都知道,但从没见过这么一位。
她擦擦手,大大方方地站起身来:“好啊。”
到了舞池里她才发现这位舞伴根本不会跳舞,他连基本的舞步都不知道,傅宝意有些崩溃,但她还是耐心地指点着他,同时小心翼翼地避免被他踩到脚,舞步好不容易稍微有些合拍,周儒说:“你刚才唱的歌真是好听,是什么歌?”
傅宝意惊讶地看他,他竟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歌?毫不夸张地说,那一年的港湾区,不会有任何一首歌比这歌更家喻户晓,她的电影《星光灿烂时》是当年最卖座的电影,而同名主题曲就是当年最红的金曲,“今夜你共我,共千点星光万家灯火”,这两句高潮,哪个人不会哼唱?
周儒有些羞愧:“我刚从美国回来。”
哦,原来如此,傅宝意原谅了他的无知。
这首舞曲也将尽了,周儒抓紧时间介绍自己:“我叫周儒。”
傅宝意“哦”一声,一双大眼睛望着他,他也望着傅宝意,半天,傅宝意眨眨眼睛:“就这些?”
小开们介绍自己,完整的格式难道不应该是:我叫xx,是富商xx的儿子,我爸爸做xx生意,在新加坡和大马也有资产……
周儒也眨了眨眼睛,很是无辜懵懂:“我不太懂音乐电影和美术,因为大学读的是工商管理,但是我网球打得很好……”
傅宝意忍不住笑弯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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