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受到母亲的身体轻颤了一下,因为她的腿把我的脑袋抖得有些发晕。她把头发甩到身后,低下头让我闭上眼睛睡觉。我不依,她便费力将我挪到枕头上,还给我盖上了被子。
她吻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后带上门离开。
难得,他整个下午都在。我佯装睡觉,把卸下来的观察力全部黏在母亲的长发上。她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长得足够使那个男人产生足够的困意,足够他一睡不醒。他就着沙发睡着了,电视机发出的声音成了催眠曲,安稳的同时还不忘紧握住遥控器。
体贴的妻子帮熟睡的丈夫安顿后事,她拿走遥控器,关掉电视机,给他盖上有些不合时宜的毛毯。这样入微的动作还是扰醒了他。发着不知是起床气还是午饭后持续不准备消化的怨气,他把毛毯掀得像是在变戏法,然后头也不回地直奔卧室。留下逆来顺受的妻子,拾起地上的盖被,呆呆地靠在沙发上。风依然暖和得很,她却把毛毯越捂越紧。
这些场面不应该在风和日丽里发生,微鼾让整个屋子变得沉静。一家三口,各做各的梦。我凭着虚拟的专注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块斑驳,让它透着一出婚姻剧的活色生香。
妻子与丈夫的关系里讲不了平等,事实上任何一份两人以上(包括两人)的多人关系都是如此。遇上乐于付出的人是幸福的,遇不上的则把婚姻当做相对稳定的爱情保障。婚姻由外而内的破坏爱情,爱情由内而外的腐败婚姻。
我躺在楼上,对楼下那份败相明显的婚姻不是失望透顶,而是无比庆幸。我又懊恼自己不配以一种优雅的姿态拆散这场婚姻,意思就是我还不够格当这个恶人。
暑气跟着太阳一起下沉到地平线,一场午觉足足睡满一个下午是我的常态。我揉着惺忪的睡眼下楼,妈妈已经忙着布置晚饭了。
模型被明显挪动,方位摆得牛头不对马嘴,我把它调整过来。心想那个该死的男人为什么还没起来?时不待人,我决定亲自找上门。跑到他的房间,我没脱鞋就跳上了床,在上面上窜下跳,假装无意踩中他的身子,疼得他“哎哟”直叫。他不得不起床,向我的小腿肌肉使劲打去,结果力气全作用到了他手上,他甩了几下胳膊,像在甩掉咬住他手的恶狗。
我问他喜不喜欢我做的模型,他厌弃地看了一眼,事实上我指的是圈在我手里的那个小人。他没礼貌地默不作声,而是坐在沙发上发呆,许是还没从痴梦中清醒过来。
我把东西伸到他眼皮子底下,由不得他不看。
“这是谁?”
我指着他。我想我不用解释他也明白这个模型不是专门为了他而做的,虽然可以通过它的逼真程度假装我有几分用心。他满意地点点头,称我做的像模像样。
我又指向茶几上的房子,还特别强调坐在沙发上的那些人,他把“自己”刚放进去我就拿起它往旁边一扔,摔断了胳膊。
“我没想过能和他起这么大的冲突,我以为他能一直忍,就和这二十多年来一样。我承认对他的恨是没有来由的,是不合理的,因为这与他待我的好不平衡。你问我问题出在哪?我也不知道。有一步走错了,剩下的路就没有对错之分了,我走上了一条不同寻常的路之后,就明白自己接下来不是蒙着眼睛糊里糊涂地故作欢快就是把身体里承受的所有痛苦当做刀刃踩在上面……我想不到更好的选择,这是我的非黑即白。”
一开始,我还只是个满头雾水、置身事外的无辜小孩。说我满头雾水,是因为刚从淋浴间出来的我,还顶着满头在不断蒸腾热气的湿发,倒也形象。晚饭后母亲待在她的那间密室里,我明白她在想谁,他也明白。
“他总算是爱了一场。也许这个时候提爱情是在消费浪漫,可这是我唯一愿意与他相提并论的地方,结局是他赢了。”
窗户应该是被母亲关上的,可她忘记了拉帘子。天空黑得像口深不见底的布袋,青天白日也没换来夜晚的几颗明星。我的头发不一会儿就干了,我安静地守在门外等她出来,同时在想办法把“他”的胳膊给接上去。
“晚饭时,他喝了很多酒。保持清醒对他来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我还误会他是不是学会了享受痛苦。你们说,如果我是凶手,那家里的那群人谁又有试图关心过他所承受的?呵呵,我好像一不小心装出了公允,不好意思,我们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吧。”
他让我挪个位置,不要碍他的事,然后就带着刚长出来的“痛下决心”忿忿而入。
“你……又在这里……想他!”我突然对他有些同情,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像透过显微镜放大到他的哀伤。
“我今天特地回来,你还是要这样不懂改变吗?”母亲被他扰醒,蜷缩的四肢展开的时候很像一只瘦到皮包骨的长毛狗在伸懒腰。
“不好意思,我习惯了。我马上就出去,你千万不要生气。”母亲几乎是小跑到他跟前,也许是不想让最爱的人看到自己憔悴的生活吧。
“习惯”两个字够刺痛了吧,所以连我听着都动容了。
“你是习惯了,可我从今往后不想再忍受你的习惯了。今天必须把他的牌位给我撤了,还有这间房,以后谁都不允许再进!”言行一致,他把灵台上的东西破坏式地拂到地上。母亲的惨叫应着碎掉的玻璃一起,宣布这场习惯再也不能继续。
宣泄完之后只想全身而退,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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