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门的手段刚刚折腕罢了,彼阎洞又开始行动了。白匙怎么也不会忘记白钏倒在自己怀里那一刻,她失去了什么。只是白匙这个人从不知道珍惜,又十分明白失去是什么滋味。
无论是前洞主的辞去,还是夏浦玉的坠崖,或者是白钏的离开。
更叫她明白的,是仇恨。这个女人向来不把自己不愿保护的东西放在眼里。她看重自己的容貌,自己的位子,自己的身边人。霜满夜那一掌打碎的绝不仅仅是白钏的五脏六腑,又是白匙的七魂六魄与傲骨。
凡是自己所珍视的,哪怕是一个世间毒瘤,江湖败类,也不能毁在别人手里。
白匙看起来娇柔,冷淡,还有些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这原本不像是个女子应有的心度,那她又是如何变成了一个这样的人呢?恐怕这世上也只有白钏记得。就因为如此,唯一一个记得自己伤痛,明白自己苦楚的人被害,她又如何不恨?
再来想想这个本打算一手遮天,却又在梨麟坊一蹶不振的骄傲自尊的女子的柔情。竟也只给了白钏。白钏是她唯一的亲人,所有衷心的话啊笑啊泪啊,她都会毫无顾忌的在她面前挥洒。而在夏浦玉面前,她更坚韧,不愿被他低看一眼,希望能与他肩比肩的照面。
记得夏浦玉的“死讯”传到她耳朵里时,她所能够够得着的,能够依靠的人唯独有白钏。她不能哭,不能后悔,不能恨自己,她必须要把夏浦玉往悬崖下推。
“夏浦玉掉下百里断崖了,林念没有拉住。”
白匙从案后缓缓站起身,她看着向她通报的白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钻进身体,缓慢蛇行上身,直直的扎进了胸口。那是一支血淋淋的冰刺,将她整颗心都给破碎掉。
但这个可怜的人没有想到珍惜眼前的人,而是被一种悲恨充斥着肉身,灵魂已经随夏浦玉坠入百里断崖了。而又当夏浦玉“死而复生”时,她又恨透了自己。可在他面前,她向来都表现得冷淡,沉稳,哪怕一个笑,都要用冰雪裹着送到他眼里。她不愿废去自己的骄傲,尤其在他面前。
她其实早就恨透自己了,自从认识夏浦玉开始。她原本把这份感情藏的很好,有的时候,甚至自己都找不到。以至于当她站在白钏对面,听着夏浦玉“死了”的消息时,她竟找不到心中那股无名又狂啸的悲伤的源头,她恐怕不会找到的。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倾慕夏浦玉,而不是崇仰,而不是嫉妒,而不是别的这些那些,她定位错了自己,把自己的腰弯了下去,谁也无法把她这一根傲骨帮她从她弯腰之处那道深渊里取出来。
“洞主不想夏浦玉死吗?”白钏站在亭子外面。
“想啊。”
“可洞主看起来,没有意料之中的愉快。”白钏走进亭子。
“我哪里不高兴?”
“你哪里看起来高兴?”
白匙转过身,看向白钏,她的眉头是拧在一起的,明显的烧着一支火苗。
“洞主就真的想让他死?”白钏不管不顾的问白匙。她为什么要逼问白匙,把她的伪装撕开,为的还是白匙,还是想叫她正视自己,收收自己的芒刺,放放自己傲慢,她应当坐下来歇歇,或者叹两声气。
“你可是属下,别忘了。”白匙抬抬眉毛,朝着比平日看起来要显些咄咄逼人气势的白钏说道。
她到现在都记得白钏的反应。
风隐隐约约刮过她的鬓间,可她不动声色,甚至眼睛里没有掀起一丝涟漪,只动了动嘴唇:“是。”
半嘲办不嘲的话语仍然能在白匙的梦里萦绕,她会被这么柔声细语的声音给吵醒。
对于一个自己有愧的那么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的梦里,会把一个人的痛苦提升到心头,然后在那里兴风作浪。最后,无论多美的一个梦都会变成噩梦。
她还记得,那个白钏平静的像亭子外的湖水,似乎根本没有风吹过她的鬓发,没有风吹起她眼里的涟漪,可如今再想,总觉得白钏的眼睛里充溢着悲伤,是那么的凄凉。风从那里吹来,又吹进了白匙的梦里,吹冷了她的热枕,吹落了她的泪,凋零了她的梦,破碎了她的傲骨。
真正能破碎她傲骨的,应当是这位能让白匙视为亲人的人,而不是一个从不了解与同行的夏浦玉。
于是,她的泪,她的骨,化成了一个个的白衣子弟,他们蜂拥而至,跨过山,趟过水,为了她的泪,她的骨,往黄泉谷去,往妙春堂去。
她不会承认自己错什么了,她只会去弥补,或者是挥霍。
我今后,就帮不了你了。
白钏临终只顾得上说这么一句话。听起来多么遗憾,有解脱。
可白钏的魂啊又怎么放心的下,放心的下她的白匙。
门外廊子上传来一阵十分急需的脚步声,细雨绵绵滴滴答答的从檐上落到土壤之中,与脚步声重重叠叠的辉映。
紧接着,夏浦玉的屋门就被敲响了。
则袖站起身,走过去询问:“什么人?”
“我是赵岐。”
则袖看了一眼夏浦玉,见夏浦玉点了点头,就打开了房门。
赵岐也没顾身上的雨正在往地板上滴,一进门就转向夏浦玉,着急的道:“先生,我与两兮在去啸梅山庄的路上,遇见了彼阎洞的人。”
“两兮呢?”夏浦玉站起身,走向赵岐。
赵岐喘了口气,道:“那些人往黄泉谷去了,还绑走了两兮……”
“什么?为什么?”夏浦玉皱起眉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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