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简兮左手右手各抱一只猫,蹲到一个阴凉处,俨然一副看戏的模样。
“吓死我了……”他不仅没意识到抱了我,还抱得更紧,使劲把脸往我头发上贴,“我差点要滚落山崖了。”
我心下一紧,泛起波澜,但还是微皱着眉:“我倒希望不是‘差点’。”然后攥紧拳头,用胳膊肘顶开他。
他这才意识到我们的距离,连连低头道歉,抬头时却发现我已经走远。刚想喊我,背后就挨了一拳。只听朱简兮耳语道:“加把劲,姐知道你行。”然后推推他,大笑着走了,后面紧紧跟着两只小猫。
何云忧哭笑不得,过了一会才意识到人已经走远:“喂——你们等等我!”
隅中将尽,我们到达了山腰,原本很窄的山道豁然开朗,向山体内扩,形成一方平地,有个篱笆宅院静置于此。
再见故宅,何云忧登时鼻子一酸,红了眼眶:“这就是魁杓仙人的故居。”
山下,何云忧讲过我复活的过程,自然也提到了他。我很感激这没错,但不知为何,我替魁杓仙人感到不值,甚至觉得他愚蠢。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救一个陌生人。
山上远远传来一些人的对话。
“累死我了,不走了不走了!”销其雷的声音,听着有些不耐烦。
“销大哥……”是秋以茹颤颤的哭腔。
“烦死了,你这女人怎么就会哭……”
“销大哥!茹儿只是担心,请你别再说她了!”是江之永含着怒意打断的声音。
“不知道有什么好担心的!人又死不了。”
“销大哥!”
“好,走!走!”
声音渐渐近了,我们转过去,面向他们。
“泠然——”秋以茹最先看到我,跑过来就将我紧拥,她破涕为笑:“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销其雷也高兴地喊:“你怎么活了啊!”乍一听,好像不愿意让我活似的。于是,我身后的何云忧阴沉着脸慢慢走过去,小尾巴更是二话没说扑到他脸上。朱简兮倒是镇定,只狠狠踩住他的脚,碾来碾去。
销其雷大声呼救,忙一把拉住旁边江之永的袖子,而江之永轻轻地拿下他的手,笑了笑走过去。
秋以茹见他走来,忙拉着她的手向我介绍道:“泠然,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永哥哥——永哥哥,这就是泠然。”
他拱手行礼:“在下江之永,多谢墨姑娘救命之恩。”
我还礼:“不敢,侥幸驱妖而已。”
那边传来惨叫声,只见将近七尺的英俊男儿被一猫二人死死控制住。朱简兮在背后别着他的胳膊,何云忧生生将他的一条腿扳过头顶,小尾巴趴在他头上用小爪子拼命扯他的嘴。场面及其滑稽。
销其雷十分有诚意的求饶:“错了错了错了……放手放手……我道歉还不行吗!”
他们放开了他,他跨步而来:“恭喜您老没死成!”说完还笑了笑。
闻声,他们几个又冲上来,我挡住了,回头再看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俨然另一个何云忧……算了,计较无益,我正色道:“我谢谢你。”
小醋王此时在房顶上悠闲地舔着爪子,幽幽道:“一群白痴,我先走了。”
“你才是白痴!你凭什么骂人!”小尾巴最先跳起。
小醋王轻盈一跃,优雅落地,高昂头颅:“哼,不跟磨蹭蛋们说话。”
“恶猫!你说谁磨蹭?”
“雪灵,你想死吗?”
“小醋王,你给我站住!”
几个脾气暴躁的“磨蹭蛋”追着它就往山上跑,而剩下的“磨蹭蛋”们相视一笑,快步赶上。
打打闹闹地就到了山顶,几个时辰的上山路,竟没觉出一点劳累。但猛一坐到松软的草地上,累意就席卷而来。
夕阳西下,将云泡进赤色的染缸,使其红得发艳。远远看上去,又像是红色的瀑布,飞泻山间,奔腾入海。
秋以茹不禁感慨:“峥嵘赤云西,日脚下平地。”这是唐代杜甫所写《羌村》的首句,当真是应景。然而谁又听不出她是触景生情。眼下虽不是兵荒马乱之际,却是家离亲散之时,与诗圣的情况正好相反,心情倒是大同小异。
我想了想,劝道:“‘无思百忧,不出于颎(jiong)。’忧心事只会徒增烦恼,越想越心绪不明,别再想了。”
秋以茹看看我,又低下头去,趁人不注意,拭去眼角的泪花。
“茹儿,”江之永温柔道,“‘泛泛杨舟,载沉载浮。’虽然亲人不在,但至少我们可以同舟共济。”
销其雷道:“‘矧(shen)伊人矣,不求友生?’就算你没他,也有我们这些重友情的朋友。”
何云忧一脸困惑:“你们好端端的对什么诗啊。”
朱简兮道:“不懂了吧,这叫文人雅兴。走走,我们两个粗人打点野味去。”
两人边走边说。
“皇上……为民打猎?”
“没听说过‘民贵君轻’吗?”
“自然听过,亚圣孟子说的!厉害吧?”
朱简兮无不敷衍:“厉害……”
很快,日落月升,繁星点点。我们生了火,烤着朱简兮和何云忧打的兔子。随着“噼啪”声,空气中很快弥漫着浓郁的肉香,众人巴巴地望着眼前焦黄发亮的兔肉,恨不得立刻大快朵颐。
“应该可以了。”我看了看道。话音未落,饿了一天的众人都狼吞虎咽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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