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00年隆冬,天津城未逢一场大雪。
时至冬至薄暮时分,早已不见了日头。东北角古玩城停车场,一辆辆大巴陆续启动,载着天南地北的游客去酒店。忽然一阵喧嚣,搅扰了冷清清的气氛。
原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被两名保安扭住了胳膊。他身穿单衣,瑟瑟发抖,脚上回力破球鞋,大脚指头挺了出来。脸上无血色,满头乱发蓬蓬直立,见状即知是落魄之人。
正欲离开的游客围了上来看热闹。
只听一名保安说道,这小bk的,我们盯了好几天了,今天让我们抓个现行。
另一个道:别跟他啰嗦,先给送派出所。
小伙子虽被扭住胳膊,却倔强的抬起头,毫无休羞愧之色,眼神迎着众人的目光,缓缓说道,我做什么了?无非是捡一本书,值当的对我这样。
啪嗒一声,一本书掉在小伙子脚面,灯光昏黄,原是一本《聊斋志异》。
偷书贼,围观的众人得出了结论。
什么偷书贼,我捡的。小伙子仍旧倔强。
啪,一声响亮,一个嘴巴响在小伙脸上,原来是冲上来的一个游客,尖嘴猴腮,戴一顶红帽子,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十分得意。
他张嘴骂道,都他妈什么年代了,还偷书,也不他妈的偷点钱。
小伙子并未还嘴,眼中先是布满怒火,转而以白眼相视,嘴角闪过一丝轻蔑。来人更怒,欲冲过来继续动手。众人怎能不拦,想必是看在小伙子只是偷书的份上。好言相劝,把他放了。
两名保安,兀自悻悻然,原以为在众人面前,亮了正义勇猛,没想到并未点燃大家的兴趣,只好放了小伙子,他们将双手褪入袖子,并肩离去。
众人散去,上车。刚才的热闹仿佛未发生过,小伙子弯腰将《聊斋志异》揣入怀中。
口中默念,灵台自有祗圆树,本地风光即佛天。灵台自有祗圆树,本地风光即佛天。
佛天啊佛天,我吴真什么时候才能修真得道。仅仅是捡到别人遗弃的《聊斋志异》尚且不能自证清白,难道人间到处是只认衣服不认人的庸才么?
吴真叹罢,就欲离开。忽然背后一个声音说道,嗓音嘶哑,似是老人。
红尘三千丈,总以为吕祖的金石之言早已无人省得,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听到。
吴真暗道,难得此地碰到知音,居然知道《吕祖论全真》中的名言。回头间,只见一黑影从百虾石后缓缓踱出,随着来人走进灯光里,灯光也在其脸上雕刻出一张面孔。眼神刚毅如石,阴冷如铁,一身黑色,挺立如一杆标枪。望之也就是二十来岁,声音却嘶哑如老人。
我是冷春秋,你是?
吴真!
我在这古玩城里开了一间小小的铺子,只是糊口而已,刚才听老兄之言,看老兄之行,觉得不是凡人,想邀您到小店一叙,如何?
吴真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天太冷了,身体已然麻木,只有头脑清晰,冷风森森穿透薄薄的衣服,如醍醐灌顶,让其奋神、清醒。
三个大字,古镜斋。
冷春秋:这就是小店,请进。
两人落座。暖风扑脸,窗外零星路人,紧裹了衣服。
吴真抬眼仔细打量店内,也是平常,对联、古画、瓷器,摆放的错落有序,一台惠普笔记本,小小鱼缸内,水草青绿,游来游去。吴真不禁黯然,却不心生羡慕。
这时候冷春秋也在打量吴真,二十来岁年纪,却给人饱经沧桑之感,双眼有神如海,人却清瘦如霜。
吴真道,多谢冷兄。天冷如此,容我暂时栖身。
冷春秋却忽然翻身跪倒,吴兄救我。
吴真大惊,赶紧扶冷春秋,双手却如同挨在铁上,冰冷甚于外面的隆冬。
只要吴兄答应救我,我就起来。
吴真只能先答应。
冷春秋起身,双眼却转向门外,寒光闪闪,如要看穿黑夜,此时,夜正浓。
冷春秋将帘子放下。悄声说道,吴兄知道我的铺子的为什么叫古镜斋么?
吴真摇头。
冷春秋道,吴兄想必听说过破镜重圆的故事。南朝驸马徐德言,怕与妻子战乱分散,战后难以相认,于是把一个铜镜破开,跟妻子各拿一半,作为日后重新相见的凭证。后来,徐德言果然靠半块镜子找到妻子,重新团聚。如今,这面镜子就在我这家小店。
吴真一笑,道,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成语只当是成语,谁会当真。
冷春秋却默默不言,双手只在多宝阁上一晃,手里却凭空多了一面锦匣。
冷春秋道,远古时期,人们以水照面,铜器发明以后,以铜盆盛水鉴形照影,这就是“鉴于水”的说法。铜镜在古代,是用来祭祀的礼器,在战国至秦一般都是王和贵族才能享用,汉代就慢慢的走向民间。直到明代末期,开始有以玻璃为镜子的。清代乾隆以后,玻璃开始大兴于民间。直至民国初年,少数边远地区还有以铜为镜子的。
您看这面镜子。冷春秋一边说,一边拉过吴真,将锦匣打开,一道黄光闪过。
进去吧!冷春秋一声大喝,吴真背后被大力道一推,身不由己向前一扑。
吴真站住脚,四面白光耀眼,茫无涯际,上下前后左右,全无依凭,奇怪的是,却并不坠落,也不飞升,只能缓缓而行。耳边似有风声呜呜然。
吴真大骂,冷春秋你个王八蛋。刚骂完,冷春秋忽然在眼前闪现,吴真上前就掐住了冷春秋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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