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嫌田细娥丑,田细娥也不嫌弃他是个鳏夫。
两个人相亲相爱的过了十年光阴。
九十年代中,厂子里已经发不出工资。
陈长喜便也学着别人一样南下淘金。
他人老实,又不善交际,所以折腾了一两年还是赚少赔多。
好在他还有一把子勇力,见商场上混不下去,又往北走收起了山货。
到了九六年,他积累了一些资本。
忽然有一天,他去银行取出了所有的钱,揣着钱回来告诉田细娥,他要做一笔大生意。
早上走的时候他告诉她,他当晚就能回来。
“把灯开的亮亮的,等着我的好消息。”
那晚她把家里的灯都打开,抱着儿子两眼未合等了一夜。
但他却没有回来。
第二天、第三天……第七天。
没有一点消息。
田细娥慌了神,找到了厂里。
厂里又报了案。
警察侦察了三个多月,在山区的河边找到了他装钱的包和三根发黑腐烂的断指。
指头是陈长喜的,但死不见尸。
就这样他和同行的人一起消失,从此人间蒸发。
身边的人都说他被人害了,但田细娥觉得他活着。
三根指头能说明什么问题?
从那天起,每个晚上,她都将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等着他突然有一天,一推门进来。
灯一亮就亮了十年。
突然有一天,到了晚上灯亮不起来了。
一连持续了好多天。
平常少言寡语的田细娥怒了。
这十年间她下了岗,下岗的时候已经五十多岁,她就跑去刷厕所,扫大街。
她能够忍受所有的疾苦,就是忍受不了两件事。
一个是她四十岁时才生下的那个秋瓜蛋儿子不上进。
另一个就是晚上断电。
但这样的事情一再的发生,似乎有意在挑战她的底线。
原来,时间过了千禧年,城市化的脚步开始加速。
一线的城市里开发商都攒着劲跑马圈地。
毛纺厂家属院的那片地,当然也被人看中。
但在拆迁的过程中,田细娥和几个大半辈子住在这个家属院里的老人,却死活不同意。
田细娥是要给失踪的男人留一盏回家的引路灯。
其他人也各有各的原因。
但就一条,不论对方开出多么诱人的价格,只有两个字:不搬,油盐不进。
价格在跳跃式的上涨。
没有诱惑到老人,却有人动了心。
彼时田秀娥的秋瓜蛋儿子已经成年,读完高中考了个技校,混了两年便走上了社会。
或许是因为家里没有男人管教,这秋瓜长大后全然不像老实的父母,在社会上行走了几年交了些狐朋狗友渐渐变得五毒俱全。
看着儿子变成了混蛋模样,田秀娥叹着气越发想念陈长喜。
也就越不答应搬迁。
开发商威逼利诱拉了一年锯没有丝毫起色。
一拍脑袋打起了她儿子的主意。
一段日子里他突然变乖了。
哪儿都不去。
就守在田细娥身前极尽人事。
当妈的哪能不知道儿子动的什么心思。
但他不说,她也就不说。
直到有一天,秋瓜蛋装不住了,露出了凶狠的面目,将眼一翻逼着妈妈去办过户。
田细娥当然死都不会答应。
秋瓜蛋看威逼无望,恼羞成怒,临走甩下一句狠话:那我就等着你死。
养儿三十年,就换来儿子这么一句话。
田细娥也是伤透了心。
但让她始料不及的是,事情并没有结束。
从儿子摔门而出的那天起,这栋楼里就开始闹鬼。
他是毛纺厂的子弟,对厂里发生的那些恩怨情仇诡异事件自小便耳闻目濡。
谁跟谁有仇,谁最怕什么,他清清楚楚。
就如同打蛇的时候专挑着七寸。
被钱蒙了眼的瓜蛋也是祭出了杀着。
老了的人本就心脏不好,他却缺德的专往人心脏上敲。
直到一天夜里六楼上一个老头被他活活吓死。
儿女觉察到诡异报了案。
他这才感到了问题的严重,夹着尾巴逃去了另一座城市。
这件事情本该在这里打住。
但经此一役,却激出了开发商的灵感。
你老了我骂不得你动不得你,但吓人总不犯法吧。
这只是个道德问题。
利益面前,道德又值几毛钱——这是我现在经常听到挂在年轻人嘴角边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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