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姜冷笑不止:“陛下登基元年,曾颁布《禁酒令》,凡制酒、卖酒、饮酒者,皆斩!你家主子既是塞北镇将,受封于朝廷,难道不知晓吗?”
这胡汉顿时语塞。
秋姜抬眼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在他身侧走了两步,手中金如意又转了转,道:“如果我是你家主子,就自己进宫请罪去。陛下宽宏雅量,想必不会追究了。你们这些刁奴若继续在这里喧哗吵闹,恐怕你家主子就更加难做了。”
“我们走。”几人悻悻退去。
“多谢使君仗义相救。”劫后余生,两位小娘子躬身对她致谢。
秋姜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蛮夷之流,难以说理,自然不怪二位。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二位还是早些回府吧。”
“诺。”二人又是一礼,由婢子搀扶着离去了。
热闹没了,人流自然也散去,几家欢喜几家愁。几个胡汉初到京都,本着耀武扬威的劲儿显显塞上老爷的威风,不料马失前蹄,一个个都垂着头回了东边街道。岔道不深,倒是宽敞,正中一棵梅花树,落英缤纷,铺了满地残骸。
几人等候良久,东边方缓缓驰来一辆黑檀木镂空雕壁的豪华轩车,四马驾辕,白玉为基,绛紫色的车帷重叠繁复,用以遮蔽。两排银甲羽蔽的骑兵徐徐勒马,车队停驻,整齐划一,几人正要上前哭诉,为首一个头冠红缨的将军翻身下马,扬手怒斥道:“尔等做下的蠢事,六汗已经知晓了,还不自去领罚!”
几个胡汉浑身一凛,脸色惨白,连忙跪地叩了几个响头,却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一声,灰溜溜地退到了后面。
红缨将军回到车厢外,垂首道:“六汗,奴已查明,那是御前掌事诏命的女侍中,谢氏三娘。年方十五,却是重权在握,不可小视。”
车厢内缓缓送来熏香。
一阵撩人的沉默。
忽有低笑声传来:“倒是有情有趣。”
到了巳时三刻,天气由晴转阴,晦暗不明,铅云沉沉仿佛即将坠落。这样大的变故只在弹指间,实在叫人纳罕称奇。而午时些微不至,却是缓缓落下一绺绺棉絮般的雪花来,被风一卷,不住在空中翻滚打旋,和着簌簌风声,听来愈加寒冷难耐。
秋姜让青鸾加了大氅,加快了脚步,终于在午时一刻抵达靖远侯府。郑绍比她更急,一个眼神飞过去,手底下的随官便去叩门了。
“谢侍中,耽搁了这么些时候,若是陛下问起来……”
“郑中书放心,若是陛下问罪,鄙人自当一力承当。”
郑绍被她抢白了话,顿时有些讪讪的。
靖远侯得知陛下诏命到了,饭用了一半就带了一家老小赶出来,跪地接旨,几呼万岁。秋姜也似模似样地读完了,将明黄丝绸帛书奉与杜霍,道:“君侯请起。”
杜霍才带着一家老小站了起来。
杜掌珠这才抬头看她,诧异道:“你不是方才那位搭救我与三娘的女郎吗?”
“休得无礼。”杜霍回头瞪她,忙转身向秋姜请罪。
“君侯不必多礼,二娘子天真烂漫,人品出众。”
杜霍不敢怠慢,又请二位进府歇息,秋姜却婉拒了:“还得回去复命,不打搅了,君侯随意。”说罢与郑绍一同上了轩车,驾马离去。
自那以后,秋姜倒是与杜沈二位千金有了两分交情。由于靖远侯与谏议大夫交情好,府邸也近,后宅毗邻,杜沈二位千金常腻在一起玩闹,秋姜休沐出宫时,偶尔路过也会去看看她们。之后几日天气又毫无预兆地陡然转冷,她又换上了厚厚的冬衣。这日休沐,青鸾得知她又要出宫,不但给她套上了两层内衫和一条夹袄,还给她加了身羽缎加绒大衣。秋姜实在忍无可忍,趁她不备,换了轻装就和孙桃锦书溜出宫门。
到了靖远侯府,杜沈两位小娘子见了她这身装束都吓了一跳,齐齐过来道:“三娘怎么如此穿着?”
锦衣华服,纶巾折扇,典型的富贵郎君打扮。娘子虽也可纶巾,但那是百年前魏晋时候的流行头饰了,如今鲜少有人这般穿着,且需配圆领内衫和对襟束腰间色裙,不若她这样全身阿郎装。而且,谢三娘的神情举止很是潇洒,眉眼面容似乎刻意修饰过,倒是有些雌雄莫辩呢。
“你们不想与我出去吗?”秋姜摇着折扇蛊惑道。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秋姜道:“这还不简单?”凑身过去,耳语数句。二人先是迟疑,后是动摇,最终抵不过诱惑回房换衣去了。
出来时,夕阳都落了,三人带着丫鬟扮作的小僮直奔内坊的飞云坊。京都夜间有卫尉下辖的相关羽卫诸官宿卫,到了时刻坊门就要关闭,内坊倒是不怎么盘查。但是这样,就得通宵留宿内坊了,所以秋姜早就在房内定了邸舍间房。
两位小娘子毕竟是初次干这种事情,心里自然有些惴惴的,走到一半,又有些后悔。杜掌珠期期艾艾道:“若是阿耶阿娘发现,那该如何是好?”
秋姜道:“那我这便送你回去吧。”
“那不行……”一咬牙,还是跟着她往内走。
飞云坊位于东邻西市,是洛阳城内有名的温柔乡、销金窟,因毗邻南部的官署豪宅聚集地,是贵族子弟、王侯公卿夜间往来的聚众之所。而此处的女乐倡优也不是别处可比,大多是被俘的宦门之女,或是为父兄赎罪而自没为奚官奴的小家碧玉,不但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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